原來，這樓里不住了苗小妹這樣的婦，還有私窯和一家小診所。

一的人們在強歡笑，另一邊的人們在痛苦。

宋綺年搖頭嘆氣。

苗小妹的屋子位于三樓盡頭，有兩間臥室。屋有一套半舊的家，還養著一個做飯的老媽子。

只是這老媽子顯然在做家務外還兼任著看住苗小妹的任務。苗小妹和宋綺年在客廳里聊天時，一直從房間里探出半張臉看。

苗小妹同之前判若兩人。

脂極濃，將淤青遮得嚴嚴實實。卷發大紅，穿著一件彩艷麗的掐腰旗袍，手上還戴著一個細細的金鐲子。

十六七歲的，放在好一點的人家，正是穿著白衫黑，在校里念書的年紀。苗小妹卻打扮得好似二十好幾的婦人。

苗小妹起初以為宋綺年又是一個來勸自已的，有些不耐煩，直到宋綺年打聽起自已姐姐的下落。

“你找我姐姐做什麼？”

宋綺年道：“我想給提供一份工作。”

“什麼工作？”苗小妹警惕。

這姑娘也并非唐雪芝認為的那麼天真。

“就在我店里工作。”宋綺年耐心地解釋，“我開了一家服裝店，想請去做店員。我那兒都是客人。”

苗小妹這才放下半顆心。

“我姐姐在‘鴻紡織廠’做工。那地方，人被當畜生用。一個人要看好幾臺機，工頭又不給上廁所，工們連水都不敢隨便喝。我只熬了兩個月就跑了，難為我姐一直干到現在……”

宋綺年聽得很揪心。

當然知道紡織廠工作環境惡劣，聽了苗小妹的話，恨不能立刻上翅膀，飛去把苗大姑娘給接走。

可就在宋綺年準備告辭時，苗小妹突然道：“可就這樣，還是不肯跟我過。”

宋綺年沒有流緒，而是很克制地問：“你是想讓搬過來和你住？”

“不。我是讓別在工廠里干了，找個男人照顧！”苗小妹道，“我男人有個朋友，家里是開酒樓的，出手很大方，又沒有兒子，很喜歡我姐。可我姐不同意。”

宋綺年一時不知說什麼的好，又怕自已控制不住說話，干脆抿起了。

可苗小妹想必早就想一吐為快，一旦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

“我知道我這樣不彩，可你當我不想做大？我們這樣窮丫頭，能嫁什麼像樣的男人？我不過是想過上不用為吃飯穿心的日子，我有錯嗎？”

宋綺年尷尬：“那個……苗小姐，我該告辭了……”

可苗小妹沒有停下來：“再說了，我只伺候這一個男人。我姐在外頭，又要被工頭揩油，又要被男工友擾，日子還不如我呢。我就是見不得這麼苦，才幫牽線搭橋的。非但不領，還把我罵了一通！說我自已墮落就罷了，還要拉著……”

苗小妹嗚嗚哭起來。

宋綺年訕笑：“苗小姐，我真該走了。你安坐，不用送。”

可出門之際，宋綺年還是忍不住，回頭問了一句：“苗小姐，你的這一番話，是想為自已辯護，還是想說服自已？”

苗小妹愣住。

宋綺年在木呆呆的注視下快步離去。

要真和苗小妹辯論，宋綺年可以說上一整天。

但是，何必呢？

一窮二白，無謀生技能，又不愿吃苦的年輕孩，所能走的路，和苗小妹的相差無幾。

這孩其實已經選擇了一條最適合的路。

宋綺年顧不上吃晚飯，又匆匆趕往紡織廠找苗大姑娘。

鴻紡織廠所在之，是上海的工業集中的地區，自然也不是什麼環境優、居民富裕的區域。

這里街區骯臟，房屋破舊，行人們一個個蓬頭垢面，神麻木疲憊。

作為一個自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的人，宋綺年并不張害怕，也不在意那些男人異樣的目。如重游故地，從容前行。

因氣場強勢，面帶冰霜，一些街很識趣地遠遠止步，不敢上前擾。

工廠的管事將一鮮亮的宋綺年上下打量了好一番，接過給的小費和香煙，把帶進了工廠大院里。

鴻紡織廠顯然生意很好，訂單頗多。大晚上的，廠房燈火通明，機轟隆作響。

苗大姑娘是夜班工，此刻正在上班。

過了好半晌，管事才把苗大姑娘帶了出來。

工頭還在他們后嚷嚷：“有話快點說，別耽擱了干活！”

苗大姑娘穿著灰撲撲、毫無廓形可言的工服，戴著發套，可修長優的姿依舊在布服里若若現，一雙明亮的眼睛在暗沉沉的夜里閃著。

可見人若得天獨厚，就如錐囊中，總會穎而出。

這一刻，宋綺年決定一定要說服這個姑娘。

苗大姑娘認得宋綺年的臉，卻不記得的名字，一臉困。

宋綺年遞上名片，道：“我宋綺年。我經營著一家服裝店，想請你來給我做店員，兼模特。”

苗大姑娘從鄉下來上海有一年多了，知道服裝店和模特的意思。

但先是警惕，繼而出厭惡之，搖頭后退。

“我不做什麼模特！我不出賣相！”

從苗小妹那里過來，宋綺年對苗大姑娘的反應已有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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