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城市的霓虹，照耀著漆黑的夜空。

莊子昂提著草莓蛋糕，去了媽媽徐慧租住的小區，抬頭仰著萬家燈火，心中卻不到一暖意。

因為不會有一盞燈，為自己而亮。

剛走到樓梯口，便遇上了拖著行李箱，急匆匆下樓的母親。

徐慧四十出頭的年紀，為了生計終日奔波，顯得格外憔悴。

“子昂，我有事要忙，你自己弄點晚飯吃，或者回家去吧！”

徐慧口中的“家”，是指莊文昭那里。

從名義上講，莊子昂的養權歸父親。

“媽，你趕時間嗎？能不能陪我吃個蛋糕？”莊子昂流出期待的眼神。

“來不及了，下次陪你吃。”徐慧看了一眼手表。

“就幾分鐘也不行嗎？”莊子昂再度挽留。

“不行，你都十八歲了，是大人了，要懂點事。”徐慧丟下這句話，毅然轉離開。

著母親離開的背影，莊子昂的眼中，藏著無盡的孤獨與落寞。

把那件事告訴，又能改變什麼呢？

只會讓提前悲傷難過罷了。

等料理完自己的后事，依然風里雨里地奔波。

徐慧工作中有個男同事，也是離異狀態，一直在追求。

莊子昂心想，如果沒有自己，母親或許就更沒了后顧之憂，可以重新尋找幸福。

的晚年，也能有人照顧。

我十八歲了，是大人了，夠懂事了嗎？

經過一番艱難的抉擇，莊子昂還是決定回家一趟。

他稚的肩膀，扛不住這麼大的事。

都說父如山，關鍵時刻總能依靠一下。

提著那個致的草莓蛋糕，他又不辭辛勞，穿越小半個城市。

夜風微冷，吹得他一陣驚寒。

從電梯出來，莊子昂發現家門半掩著，客廳里出暖黃的燈。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歡快的生日歌，在房間里回。

莊子昂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弟弟莊宇航的生日。

按照農村老家的習俗，他們的生日是用農歷來算。

可在學校里，老師和學生一般都只記得公歷和星期。

莊子昂和莊宇航年齡相差較大，手足之十分淡薄，有點像古代的庶子和嫡子。

往年莊宇航過生日，莊子昂趕上了就蹭頓飯，沒趕上也就算了。

在這個家，他像個編外人員。

莊宇航的聲音傳來：“爸爸媽媽，希我們一家三口幸福快樂，你們每年都要陪我過生日。”

果然，在他們眼中，這個家只有三口人。

秦淑蘭問道：“老公，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子昂回不回來？”

莊文昭滿不在乎：“用不著，他多半去他媽那了，要回來也自己知道回來。”

一家三口愉快地分著生日蛋糕。

歡聲笑語，像一把把刀子，將莊子昂的心臟刺痛。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的好多余。

父親現在正沉浸在闔家歡樂的喜悅中，自己真的要那麼不懂事，把絕癥診斷書擺在他面前嗎？

如果這世界沒了自己，就正好全他們一家三口。

不用時不時像刺冒出來，扎他們一下。

莊子昂心中灰蒙蒙一片，剛打算轉離開，房門卻被后媽秦淑蘭推開，發現了他的手足無措。

“子昂，你回來了，怎麼不進屋？”

莊子昂愣在原地，像是窺別人幸福的賊，被人當場抓住。

他低著頭進屋，怯生生地了聲爸。

莊文昭不咸不淡地應一聲。

每次過這扇門，他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餐桌上，擺著一個造型的大蛋糕，上面堆滿五彩繽紛的水果和巧克力。

與之相比，自己手里的小蛋糕，顯得非常廉價，實在拿不出手。

莊文昭沉聲道：“今天是宇航的生日，洗了手一起吃蛋糕吧！”

莊子昂覺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抑得令人窒息。

本來其樂融融的氛圍，因為自己的出現，遭到了嚴重破壞。

他支支吾吾道：“你們先吃吧，我回屋拿點東西。”

說完逃回自己的房間，將門重重關上，才終于能上氣。

為了圓上剛才的借口，莊子昂從屜深，找出來一竹笛。

這是他小時候參加音樂比賽獲得的獎品，很多年沒吹過，早已生疏。

沒過多久，莊宇航過來敲門：“爸媽讓我給你送蛋糕。”

莊子昂深吸一口氣，拉開房門，語調生：“宇航，謝謝你，生日快樂。”

莊宇航進屋，目落在草莓蛋糕上，目嫌棄。

從小生慣養，又不是同一個母親，他對哥哥沒什麼。

刻板印象，就是一個績很好的書呆子。

“其實你不用回來的，你不喜歡回來，我也不喜歡你回來。”莊宇航帶著敵意，不滿莊子昂攪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幸福。

“我這就走。”莊子昂拿著蛋糕和竹笛，倉皇地離開臥室。

秦淑蘭見狀，故作關心：“子昂，這麼晚了去哪兒？”

莊子昂停下腳步，深深地凝著父親：“爸，我現在學習任務重，住我媽那方便一點，三個月過后，你來接我回家好嗎？”

莊文昭有些錯愕，覺得莊子昂今天說話的語氣很奇怪。

三個月過后，好像他就畢業了。

“不來接我，也沒有關系。”莊子昂失地補充一句，快步沖出房門。

電梯門一關上，淚水便在眼眶打轉。

他真的好羨慕莊宇航。

自己明明有父母，卻好像又沒有。

天大的厄運降臨在頭上，都找不到人傾訴。

走出小區，或許是劇烈的緒波，勾了潛藏在的病魔。

一滴滴溫熱的，從莊子昂的鼻腔流出，墜落在灰的地磚上。

殷紅的，跟竹笛尾端的穗子，是同一個。

三個月后，自己應該就不在這個世界了。

接不接自己回家，其實并不重要。

這副皮囊，被人燒灰埋在哪里，或是迎著風一把揚了，都沒什麼關系。

人生這麼苦，應該沒有下輩子吧？

莊子昂手握竹笛，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夜下的街頭。

用了不紙巾，還是沒能止住鼻。

他忽然想起中午的時候，跟蘇雨蝶在一起時，也流了鼻。

那孩用手扶著他的后腦勺，指尖暖暖的，很輕松就幫他止住了。

一想起蘇雨蝶的笑臉，他孤寂冷漠的心，好像有了一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