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後院，蔡恬霜正在和陌寒鬥，罵陌寒是鐵憨憨，被陌寒拎起後脖領丟了出去。

“沒大沒小。”

季綰佯裝淡然地走出書肆後門，正見蔡恬霜從草叢裏爬起來，歪著下不服氣。

齊伯見季綰穿著，咧道：“適合你，有興趣來旁聽小老兒授課吧。”

蔡恬霜屁顛屁顛挽住季綰的手臂，“我們娘子穿什麽都好看！”

“淺。”陌寒嗔了妹妹一句，轉而對季綰撓頭，“不是在說娘子。”

季綰笑著搖搖頭，恍惚間發覺，面前的三人都已經歷過滄桑沉浮。

陌寒和蔡恬霜是被祖父養大的親兄妹，蔡老爺子曾是東宮太子幕僚，在一次替年太子安災民的途中舊病複發，不治而亡。那時的兄妹二人年紀尚輕，價值不夠高，無法在人才濟濟的東宮立足，被排出宮，幸得君晟給了一隅安。

後來歷經錘煉，玉汝于。

陌寒了君晟的左膀右臂，蔡恬霜練就一窺察本事，可不像表面這般沒心沒肺。

後傳來腳步聲，季綰如芒在背，拉著蔡恬霜坐遠了些。

齊伯提起酒壇，“大人今兒回得早，來來來，陪小老兒喝幾盅。”

逢知己，才會酒酣暢快。

在外時常應酬的人，對酒也乏味，可今日，君晟坐了下來，正對歪頭靠在蔡恬霜肩上的季綰。

杳靄染墨，傍晚的短暫晴朗被烏雲遮蔽，天地昏沉，風四起，吹得擺獵獵作響。

七月下旬，雨送清涼，季淵和蔡恬霜收拾完桌椅碗筷，滿書肆尋不到季綰的影。

**

衆人躲雨的街市上，季綰不自在地跟在君晟邊，兩人共撐一把傘。

桐油紙傘高高撐在季綰的上方，有雨水自傘面落，一串串浸潤君晟的肩。

一把小傘，實在不夠為兩人遮擋，只是季綰一直垂著腦袋，沒有注意到罷了，回到家門前，目送君晟離開時，才發覺男子的肩頭了大片。

“等等。”

季綰住他，回屋取出鬥笠和蓑，“天涼，披上吧。”

君晟沒有拒絕，合起油紙傘遞給季綰。

季綰沒接，“一并撐著。”

“不用了。”

俊拔的人，連尋常的鬥笠蓑都能穿出飄逸出塵，宛若江南煙雨中游歷的士。

目送男人離開，季綰轉，剛好與拉開門的魯康洪遇個正著。

魯康洪看向走遠的男子，眉一挑，張打個哈欠，“綰兒好福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日後飛黃騰達，可別忘了姐夫。”

季綰握著傘越過他，“自然，我會牢記別人施予的好與壞。”

怎麽聽著不像好話呢？魯康洪暗自翻個白眼，待季綰走進隔壁，立即拉開自家大門，無聲催促著一名子離開，隨後口。

還好自己反應激靈，隨機應變。

等巷子空無一人，季綰探出子，盯著地上額外多出的一排泥腳印發呆。

剛剛那個穿紵兜帽鬥篷的子，可不是廖姐姐，像是臨街米行的老板娘。

魯康洪絕非善類，季綰不止一次提醒過廖提防枕邊人，可廖不願和離為鄰裏茶餘飯後的笑料。

季綰想，換作是，也不會和離，而是休夫。

**

多雨時節，清早大雨滂沱，驅趕暑氣，打了行人的衫。

季綰站在正房的穿堂裏，著儲雲蓄雨的天際。

蔡恬霜頂著一塊布跑進穿堂，抖了抖上的雨水，“姑娘，隔壁又吵起來了。”

廖和魯康洪如炮竹一點就炸，了怨，鄰裏皆知，卻聽蔡恬霜話音一轉——

“那家男人理虧，還敢還，換作是我，非削了他的腦袋瓜當球踢。”

“怎麽理虧了？”

“我曾偶然瞧見，他與一家米行的老板娘打罵俏不清不楚。那老板娘是個嫠婦，但腰纏萬貫，是皇商，尋常人不敢輕易得罪。”

“可有更腌臜的事？”

“沒看到。”

季綰略有所思，與之耳語幾句，托其打聽些事。之後，兩個姑娘披蓑，頂著大雨跑向醫館，了繡鞋和擺。

久違的清涼消退了累積的燥熱。

前半晌清閑，季綰坐在窗邊翻看醫書，直至晌午，接到了看診的人。

來者鼻尖一顆小痣尤為妖嬈，可癰更嚴重了。

季綰如常接診，對其份看破不說破，“夫人可有按時服藥？”

譚萱斕由春桃攙扶著坐在圈椅上，“忘記了。”

既不打算服藥，作何一再來醫館送銀兩？季綰若有所思，挽袖為把脈，照常寫下藥方，比上次加了幾味草藥。

“夫人務必記得按時服藥，再耽擱會很麻煩。”

正叮囑著，鋪子的東家走了進來，將打的傘倚在門邊。

醫館是季家租賃的，東家與他們都是宛平縣人，對他們照拂多年。

季綰牢記東家的好，每次見面都會客客氣氣，可今日并非收租的日子。

“陳叔怎麽來了？”

東家脧巡一圈，幾次言又止，最終扯過一把椅子坐在季綰邊，拿出賃契，“這間鋪子不能租給你們了。”

季綰極為驚訝，如此地段好又租金劃算的鋪子再難尋到第二家，“陳叔這是為何？”

因著同鄉的淵源，東家沒把人做絕，還是些端倪，“你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叔也為難，對不住了。”

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季綰自認家中人本本分分，絕不會生事端，除了與君四公子以及二皇子結過怨。

君四公子的事不會無緣無故卷土重來。

那，答案呼之出。

因君晟的緣故，有的人不敢明面上仗勢欺人，轉為背地裏使手段了。

季綰按捺薄怒，一旁的譚萱斕幽幽開口：“勞煩陳先生給那位得罪不起的貴人代句話，想收了這間醫館，先問過本夫人的意思。”

東家出迷茫，“夫人是？”

譚萱斕擺擺手，後的侍春桃走上前，對東家附耳幾句。

東家眼瞪如銅鈴，腦仁嗡鳴，有種進退兩難的煎熬，立即起點頭哈腰，主供出那位得罪不起的貴人正是二皇子。

恐會招惹更大的麻煩，東家拿起傘，灰溜溜離去。

季綰猜出春桃說了什麽，無非是自報家門以及施“供”。

雖激這對主仆出手相助，卻也慨弱者夾在中間的無奈。

“陳叔幫了我家很多忙，與他無關。”

譚萱斕笑得雲淡風輕，“放心吧，回頭我盤下這家鋪子租給你。”

說著，譚萱斕由春桃扶著起，照常留下厚報酬。

季綰沒有客氣地來回推讓，深知這點銀子對德妃娘娘而言是小數目，也知這位娘娘是在放長線咬餌。

世間有白占的便宜，就不知自己有何價值。

與君晟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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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聽聞德妃手，吃了一肚子火的二皇子深夜回宮時滿臉沉，好巧不巧，遇見帶人去往燕寢的姚寶林。

妍姿豔質的人雲髻峨峨，進骨子裏，只是多有些眼高于頂，瞧見二皇子，不僅沒有停下來問安，還差點翻個白眼。

二皇子的侍從腹誹，區區一個正六品寶林，當自己是妃了不？

反倒是二皇子慢了腳步，意味深長地斜睨著自己父皇的心尖，“又去前侍君？”

姚寶林執扇遮鼻，“二殿下一酒氣，熏得慌。”

“這麽氣啊。”許是今夜被德妃氣到，多飲了些酒，這會兒酒氣上頭，言行上頗為骨，慢悠悠朝子靠近，視線上下打量著，“宮裝不錯，襯。”

姚寶林一連退避開，“二殿下自重，本宮是殿下的......”

“是什麽？”二皇子睇了周圍宮人一眼，暗含警告，隨後近香氣馥郁的人，低聲問道，“母妃嗎？那也要先坐上貴妃的位置啊。”

提起晉升，是姚寶林的痛，謾笑一聲，“二殿下等著吧，早晚的事。”

一定會坐上妃子，不說讓他做小伏低，也要讓他尊之敬之，以出一口被覬覦多時的惡氣。

二皇子凝著人氣嘟嘟帶人走遠，眼中興味不減。

季綰與有些像，說不上哪裏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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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波朗清，燈火青熒，君晟奉旨見駕。

寢殿，中年儒雅帝王穿明黃中，坐在猩紅氈毯上，正在雕刻木偶。

雛形是個乖萌討喜的模樣。

而案旁的格架上，已擺放了十六個高矮不一的木雕，從嬰孩、稚到妙齡。

“十五年了，每逢生辰，朕許的心願一直未變。一是國祚昌盛，百姓富足。二是有生之年，尋得故人之。”

未過四旬的承昌帝放下刻刀，按了按發脹的顳颥，幾分疲態，“卿，盡快尋到那孩子。朕記得是兩歲失蹤的，如今也快十七了。”

不知繼承景氏幾分容貌。

君晟作揖，睫羽遮住眼底的晦，“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