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

    一隻蒼老的手掌便抓住他的手腕。

    “你的，還沒到用的時候。”陸循的聲音平靜響起，

    “你是生細胞學的‘終極’，是能夠篡改基因序列的‘神’，也是我們中唯一一個能長生的存在……喝你的，確實能夠抑製端粒短，從而抵抗衰老，可一旦開始，就必須每天服用，否則不但會衰老死亡，還會產生比戒斷更加殘忍的痛苦……”

    褚常青眉頭鎖，毫不猶豫的開口：

    “不過是每天給你放罷了，你一個人，我還是供養的起的。”

    陸循搖了搖頭，“就是因為你有這種想法，當年才會被走那麽多，讓那群人做實驗……長眠三百多年，現在好不容易才恢複過來，還不懂得珍惜自己嗎？”

    “但我確實做出了貢獻，不是嗎？”褚常青反問，“如果當年沒有我的，他們怎麽可能研究出這休眠艙裏的供給？沒有我當年的付出，就沒有‘休眠計劃’，人類也無法再延續三百年……”

    “你錯了。”

    陸循苦笑一聲。

    褚常青皺著眉頭，看向他的目滿是不解，似乎不明白自己的邏輯哪裏有問題。

    “他們本就沒破解你的，更沒研究出能夠延續生命的質……所謂的供給，隻不過是拿你當年出的，大量稀釋加工之後製的。”

    陸循複雜的看著褚常青那雙青眼瞳，緩緩開口，“我說了，你是生細胞學的‘終極’，你真的以為，那群科學家能破解你上的奇跡嗎……不，他們甚至連你的一頭發都破解不了。

    你自己就是最頂尖的生細胞學博士，但就連你都看不懂自己的變化，不是嗎？”

    褚常青張了張，最終陷沉默。

    陸循說的沒錯。

    褚常青曾無數次用自己的，發，甚至是切片做研究，但無論如何，他都無法破解自出現種種變化的原因……不是他自己，其他九君上的變化，他同樣無法理解。

    掌握能力，和試圖用人類目前科技水平解釋這一切超自然現象後的理論邏輯，是兩碼事……

    “……但你快死了。”

    褚常青沒有再糾結當年的事，隻是看著那雙油盡燈枯的眼睛，語氣嚴肅無比。

    “我知道。”陸循微微一笑，“我來喚醒你，不是因為我想靠你的活命……而是想讓你，來接手這個時代。”

    “什麽意思？”

    “……【它】快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褚常青的臉瞬間難看起來。

    “你認真的？”他聲音低沉無比，“那東西真的還會回來？？那……”

    “沒有人比我更懂天，我雖然沉睡了三百年，但我當年布下的小機關，一直在替我推衍它回來的時間……現在，答案已經出現。”陸循停頓片刻，

    “誰也不知道，它這次回來會發生什麽……而且這個時代九君沉睡的沉睡，戰死的戰死，必須要有人站出來團結整個人類，否則這幾座界域依舊是一盤散沙。”

    “如果是這樣，那最合適的人選當然是你！”褚常青的語氣有些激，

    “當年是你把我們匯聚起來的，也是你帶領所有人走過了那段最黑暗的時間，我們所有人都認可你……你是天生的領袖，無論哪個時代都是如此。”

    “你的是人類最重要的戰略資源，需要用在最重要的人上。”

    “九君裏，還有誰比你更重要？”

    陸循看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褚常青像是明白了什麽，他沉默許久，苦一笑，

    “我懂了……你來喚醒我，是想在必要的時候，讓我用給那個人續命……”

    “他比我更強，比所有人都強，他是未來人類的希。”陸循緩緩說道，“我說過的……麵對無法戰勝的災難，人類唯一的武，就是團結。”

    “那你為什麽不現在就去喚醒他？”

    “現在還太早了，他醒了之後，就隻能靠你的續命……你給他續的越久，你就會越虛弱。所以，隻能等時機的時候，你親自去喚醒他。”

    “什麽時候才算時機？”

    “那就由你判斷了。”

    褚常青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長長吐出……充滿了無奈與悲哀。

    “陸循，我做不到像你一樣……我不是做領袖的料。”

    “人，總是要長的。”

    陸循蒼老的手掌抬起，拍了拍褚常青的肩膀。

    他眼眸中的芒逐漸暗淡，下一刻整個人便虛弱的咳嗽起來，周繚繞的星，隨著他的咳嗽聲明暗不定，蜂擁著向他的軀靠近。

    褚常青見此，眼眸中閃爍著焦急，想開口再說些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我該走了。”

    陸循咳了許久，才沙啞開口。

    “去哪？”

    “回到天上。”陸循蒼白的臉頰，浮現出一抹淡淡笑意，他指了指旁繚繞的星說道，“……和它們一起。”

    陸循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褚常青很清楚這一點，他得到這個回答之後，沒再多勸什麽，而是緩緩閉上眼睛，看不清任何神。

    “……嗯。”

    “永別了。”陸循周圍的星越發璀璨，整個人就像是要被它們淹沒般，一點點融化在中……

    “替我向其他九君問好。”

    下一刻，陸循的影在星中抬起手掌，那雙灰暗的眼眸中再度發出星……像是蒼老的軀，住著一顆炙熱而誠摯的靈魂。

    他的目穿越空間，像是直接注視那宇宙間的無垠星空，閃耀輝中，他仿佛又變回了孤兒院那個憧憬星星的孩子……他開五指，像是想要抓住整片天空。

    “……接我。”

    星最後一次接引他的軀，將其直接橫渡至地球之外，他的軀消失在南海基地，也消失在褚常青的麵前。

    隻餘留下淡淡星輝，無聲閃爍……

    不知過了多久，

    褚常青的歎息，在死寂中響起。

    ……

    轟隆隆——

    天樞界域的每一片街區，都在轟鳴聲中重新歸位，巨大的齒運轉，將這座城市一點點變另一個模樣……

    “天樞界域在建造之初，天樞君便在其中安置了機關……歸到底，這裏就是一個巨大的演算場……”

    “它在計算什麽？”

    “算人類命運走向盡頭的那一天……”通天塔主停頓片刻，“或者說，是【赤星】第二次經過地球的時間。”

    “現在，天樞界域的最終形態已經開始顯現……這說明……”

    “赤星，就快回來了。”

    三百多年前，人類文明倒退的罪魁禍首，引來灰界匯的神流行即將再度回來，它將帶來新的災難，毀滅，又或是什麽都不會發生？

    沒有人知道答案。

    當天樞君算出的最終答案，通過天樞界域出現在所有人眼前時，人類的命運的警鍾已經敲響，毀滅的倒計時，在無聲中緩緩啟……

    【339天14時58分05秒】

    【339天14時58分04秒】

    【339天14時58分03秒】

    【……】

    ……

    ……

    第三卷，《祭神舞》，完。

    下一卷，《嘲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