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萬裏憶起兒時也在後山與兄弟們的玩耍，不由對何耀祖說：“老哥哥，我們也上山走走？”

兩位退役軍人出的老頭子雖都居高位、平時養尊優，都朗得很。現在都不遑多讓，倆人較起勁兒，在山路上大步大步往上走。

在這冬日的午後，一行人行走了約莫十來分鐘的景。雖然尚未見到那兩個不告而別的頑皮孩子的影，但衆人的心卻早已被這天高雲淡的冬日景象給輕輕松解。那天空湛藍如洗，幾朵潔白的雲朵，宛如悠游在天際的羊群，悠閑自在。冬日的灑在上，暖暖的，讓人不由得心生歡喜。

唐家村坐落在山水之間。村前，一條寬闊的大江蜿蜒流過，江水清澈見底，波粼粼。西江水仿佛是村子的守護神，日夜守護著這片土地，讓這裏的人們安居樂業。村後，一座堅實的大山巍峨聳立，山勢雄渾，給人一種安穩踏實的覺。而那中間的山坳，平整而沃，百來戶人家錯落有致地分布其中，炊煙裊裊，犬相聞，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

再走沒幾分鐘，聽到一段聲放聲歌唱，聲音清亮而悠遠。

“是小天！”歸秀蘭不由得開心道。大家加快腳步往山頂走去。

轉過最後的一個彎來到山頂的小平地，只見兩個男孩的影出現在那塊高高突起的大石頭上。

唐天站得高而拔，他沒穿長風，及腰的淺在下反著炫彩的澤。他高昂著頭顱，迎著山巔的朔風，放聲唱著那沒有歌詞的旋律。歌聲如天籟之音，回在山谷之間讓人心曠神怡。

唐曄屈膝、微微佝僂著上，坐在唐天腳邊不遠，拿著筆正對著墊在膝蓋上的平板快速畫著什麽，眼神專注而堅定。他上披著唐天的黑長風，尾在山頂的大風中獵獵飄揚，如同黑的旗幟。領口的鈕扣扣到最頂端，幾乎半張臉都被藏了起來。

“小天，快下來，危險！”歸秀蘭大聲朝他們喊道。兩個男孩轉過頭，看著烏泱泱上來的十幾個人。

唐天嘆了一口氣：“你們上來幹嘛？今天都鬧一整天了！我們想自己玩玩！”

“你自己怎麽跑到那麽遠，又不告訴媽媽？嚇死我了！”

“誰說我自己來的！小曄不是第一次來村裏麽，我帶他來看看這個地方。”

他一邊從差不多一人高的大石頭上矯健地往下一跳，微微屈膝就穩當當站住腳，一邊說：“沒意思！小曄，走了！”

唐曄把ipad和筆放下擱到石頭邊緣，跪起來朝剛才唐天跳下去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神瑟了一下。

“快點，跳下來，哥接著你！”

“不要。”唐曄轉朝石頭另一邊手腳并用爬過去。

“剛才爬上來就爬了半天，現在直接往下跳不就行了！”唐天一邊吐槽著一邊也繞到石頭後面。

只見這個看起來不怎麽喜歡運的男孩，屁坐在石頭邊緣，出兩條長長的往下探，有點笨拙地踩住一塊突起的石頭，當他踩著石頭往下挪屁時，長風卻被突起的尖石頭掛了一下，他立即失去重心，腳下也剛好一，整個人完全失控往下掉！

人群中有人不由得了起來：“當心！”

這時唐天已經張開雙臂寵溺地摟了笨拙得像只樹懶的弟弟，一邊嘲笑道“笨死了你，白長得那麽高！”一邊又幫他著手肘：“沒磕到吧？”

唐曄搖了搖頭，見衆人都看著他，不好意思地往唐天後躲了躲。

歸秀蘭看著唐曄穿著唐天的外套就渾不爽。故意問唐天：“小天，你不穿外套，冷病了誰負責！剛才又迎著大風大聲喊……”

唐天笑著對媽媽說：“沒事，我才沒那麽脆弱。”

此時，卻是唐萬裏生氣地吼到：“小曄，把這件外套掉！”

唐天為弟弟辯解說：“爺爺，您就不怕小曄冷病了？”

唐萬裏冷笑一聲，嚴厲地聲稱：“你知道黑意味著什麽！我不允許他穿這樣的服！”

唐天正要開口，唐曄已經下外套還給他，并低頭對唐萬裏致歉：“對不起，爺爺，曄兒疏忽了。”

唐天則高呼道：“這都什麽屁事……”

歸秀蘭拉著兒子小聲說：“你也是，這大過年的，穿什麽黑外套，把爺爺惹不高興了，回頭媽媽也給你買過別的。”

唐天不爽地著：“媽你懂啥，現在都流行這個，酷！就一件服，還能想這麽多！”說著，又摟著弟弟的肩膀。

何老倒是來了興致，打斷唐天說：“這娃兒唱歌不錯啊，聲音條件也好，旋律也聽。”

唐天揚起臉，大方笑著說，“剛靈一來隨口所作。謝謝何爺爺表揚！”

歸秀蘭補充到：“小天從小聲音就好聽，他也唱歌，小時候就嘰嘰喳喳的自哼自唱，大一點倒也越唱越像樣了，還會自己作了曲子自彈自唱，他會彈鋼琴，還在家裏招呼小朋友們過來看他的演唱會呢！”

還繼續說，“去年初，電子藏品博館開館時，其中有一個展品是收錄全省最聲音的，其中聲的男部分就是他的聲音。”

何老笑笑，出大拇指。

唐天只回頭問弟弟，“小曄，剛才那一段你覺得怎樣？”

唐曄由衷贊道：“哥哥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心靈純潔，嗓音清澈。剛才的旋律更是隨自由，猶如夜鶯的婉轉悠揚。”

唐天得意一笑：“那你也把剛才畫的畫給我看看。”便手直接搶過他剛從石頭上拿下來的平板。

“好。”他任由哥哥放肆的作。

“這是什麽？”唐天打開，有點奇怪地問道：“這是我們所在的山，這是西江，江裏的這些直線和點點是啥？”

大家被唐天的問話吸引，先看了看西江上面有什麽——這時江面上什麽都沒有。大家的目都聚集到他的畫面上。

只見畫面中是一幅像是宋代畫家王希孟的長條山水畫——左邊是他們所在的山頂，從左下一直延到右上無限遠的的，是西江的圖景，江面上還有些短短的橫線。畫面中間的山坳裏，錯落有致地畫著一些房屋。

畫山，筆鋒蒼勁；水，中帶剛，而錯落的房屋又著一點真。

“這是我們村嗎？但好像又有那一點點不太像。”唐曉燕也擔心那兩位小帥哥爺，從剛才便也跟在村長和衆人後一起尋找。

唐曄見是，微笑答到：“嗯，寫意。……就是，不是完全照著真實形畫。”他放大給衆人看——畫面隨著他兩只手指向外展開，顯現更富的細節——原來江面上的，是端午劃龍船、百舸爭流的景象。再放大些，一艘艘長長的龍舟上，有十幾位形態各異的青年在力拼搏，有些出大半個結實的臂膀，有些像是在大聲吶喊，打鼓的人一手高高揮起棒錘，一手正擊在鼓面上，那聲音都仿佛出畫面能被看畫的人聽到一樣。

再把畫面中間山坳的村裏的圖景放大，曉燕就更認得了：“這是剛才二伯家的豬欄，他喂完豬正在換鞋子過來赴宴，這是曉慧家，門口有個井，啊，這不是村廚的家嗎？剛才我們就是在裏面幫手呢！哈哈，這居然有點像我們幾人！還有，這不就是祖廟門口麽。”

這一塊兒炊煙裊裊，那一塊兒人們熱鬧騰騰，好一幅繁華景象！

很興地問道：“小曄堂弟，這是你剛剛畫的嗎？”

唐曄微笑答道：“之前聽爺爺說過，每年龍舟節時，村裏更熱鬧。原來想象不到會有這麽多人、這麽熱鬧的場景，現在來到這兒，倒是有了畫面。”

“那過半年你們再來玩，就能看到啦！”曉燕向兩位帥帥的小爺發出邀請，兩人也含笑答應。

唐曄這還未著的電子畫兒，遠看是冷山無量水，近看卻是細膩瑣碎的人間煙火。何老心裏贊嘆這孩子真是有點兒意思。

唐笑含著笑向大家說道：“三弟擅丹青。祖父一向很喜歡三弟的畫，萬裏地産多個樓盤，門口的裝飾畫正是三弟幾年前所作呢！”

唐曄馬上低頭收斂眉：“沽了唐家之名而已。”

唐萬裏對于收藏古董有那麽一手，衆人也信得過他的目，想不到他一個能稱為行家的人，竟這麽看得起這年小孫子的作品。這麽說來這孩子在他心裏份量不輕。

大家都是人，一邊順著意思贊不絕口，一邊卻驚訝于唐家大小姐竟為了個非親生的弟弟，敢和自己手握大權的母親板？

何東對字畫一向頗有研究，眼前這位十三歲的年在平板上寫寫畫畫就有此佳作，讓他驚喜不已。但看著唐山海與歸秀蘭的臉嘛，他簡單說：“畫得不錯。師承何人？”

唐曄回答也簡潔：“未曾。”這就更讓人驚訝了，只靠臨摹就能達到如此水平？

“假以時日，必大！”何東忍不住再說一句。

唐曄低眉表示謝意，并未再回應。

“你這幾個孩子，可真是文武雙全啊！”何老拍著唐萬裏肩膀，一起領著衆人下山了。

“我說，那私生仔還真有點兒東西。”午飯吃得飽足，又走了一小段山路，下午回程時，車在平穩的高速路上行駛著，讓何耀祖昏昏睡，冷不丁坐他邊的何瑤又開口了，“出口章，事利落，除了讀書厲害，國畫也畫得好。說是私生子，比歸秀蘭重點培養的長子看起來還更像一回事。”

何耀祖看一口一個私生子，有點不悅，瞇著眼睛并不答話。

坐前排司機旁邊的何東覺得，當時穿著單薄白襯的唐曄，舉手投足間的淡定，還有之後看他的畫作裏的神韻，竟讓人覺得他有種魏晉士族大家的風采。“嗯，所謂的三代人才能培養出一個貴族，這小朋友是有那麽一點豪門該有的樣子。”他表示贊同。

“據我兒子說的這孩子那可是天上有地上無。上次來我家，我看的那些全英文的專業文獻也能讀懂，說他電腦編程也是，期末考試是做一個什麽圖？別人搞了一節課，他只用了幾行代碼。哦，上次我兒子生日他來玩，當場給我電腦裏寫了個在英文論文裏提取詞頻并引用原句還能上網比對的智能程序出來。別說當時在場的其他小同學們，我看那些大學生也沒多個搞得出來。關鍵是還寫得快，就像順手拈來似的。哎，別說他們家本就有資本，他自己以後要是搞件開發就前途無量了。”兒子的好友唐曄被人喜歡，何西竟然也有種屬于老父親的欣與慨，不知不覺話就多起來。

“人比人比死人啊，也不怪歸秀蘭心急，雖然那寶貝兒子也算出……”何瑤正準備往下說，突然他們看到前面唐家的車隊裏有臺豪車、有臺面包車雙雙變了道，打了雙閃停在急停車帶。

他們的商務車隨著唐家的其他車子，開到了前面第一個高速休息站去。

車一停好，前排的何東就急忙問站在路邊剛打完電話的唐家老書方源，你們怎麽了？

方源說，“何館長，我們要等一下爺那臺車，現在想看看要不要派一臺車把何老先送回去。”

何耀祖鑽進唐萬裏的車裏和他小聲說了幾句話，唐萬裏抿著擺著手讓他別說了。

站在車另一旁的唐笑向何家幾位解釋道，“三弟一直不太好，可能今天吹到風，剛才又突然發病呼吸困難，況據說比平時嚴重。現在我們等等看是不是要把他直接送去醫院。”

快二十分鐘，當兩兄弟的車子開過來、大家紛紛開門出來查看時，唐曄已經吸過緩解的藥，但仍大口著氣、臉紅。他靠在唐天懷裏，眉頭鎖。

唐天許是真的擔心這一轉離開村子、祖宗就不保佑弟弟了，他右手輕拍著弟弟的背，而左手臂給弟弟當枕頭的同時，左手一直握著那個大紅包在弟弟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