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9月份開學第二周，11日周五下午，初二1班有一場和初一年級的籃球友誼賽。本來輕輕松松的比賽，出汗也不多，怎知當晚，何嘉南這個一向健壯的男孩就發起了高燒，躺在床上不已。

迷糊之中，一只涼涼的手上他的額頭，“你怎麽了？何嘉南……”有個糯的聲音在他的名字。

何嘉南努力地瞇著眼睛看一下，哦，是他最喜歡的人來看他了，頓時開心起來：“你終于回來了？”

坐在床邊的白纖瘦年微笑一下，“我想再看看你。”

“那你也躺著。”何嘉南拍了拍邊，又盡量往裏側挪了挪。

年聽話地在他邊躺下。

面對面側臥著，反而兩人無話，何嘉南聽見自己的心跳，怦然作響。

他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白年一雙深邃人的眼睛。

“你的眼睛真好看，”何嘉南輕聲說，“……咦，你的傷全好了嗎？”他突然想起，幾個月前，這漂亮的眼睛到過重創。

昏暗線下，看不出年的左眼有過傷的痕跡。

何嘉南出手，又怕弄疼年似的，用手指輕輕地著年的額角，嗯，恢複得很好，已經看不出傷痕了。

許是自己燒得太熱，手之冰涼一片，又特別舒服，何嘉南說：“我好熱，你能冰一下我嗎？”

年微笑著，湊得更近了一些。

何嘉南突然想起來，前兩個月自己怎麽誤解了他。他立即坐起來，看著年的眼睛誠懇地說：“對不起，我錯了！”

年也撐起自己，坐到他前面，注視著他的眼睛，甜甜地笑了：“沒事，不用在意。”

“你還能原諒我嗎？”何嘉南還是蹙著眉。

年點了點頭，臉上綻放著甜又單純的笑容，就像一朵潔白豔的花，在回在夜空的“鐺、鐺、鐺”的鐘聲裏盛開。

“畢竟我這樣傷害過你……”何嘉南再次確認。

年用纖細潔白的手指輕點著何嘉南的，阻止他往下說。涼涼的，的。

“那，我能抱著你嗎？”何嘉南重燃希，虔誠地表白。

年笑著再次點了點頭。

不知是否今晚月萎靡，讓這個應允變得如此自然。

他朝年出了雙臂。

年也朝他出雙臂。

他把越發輕盈的白年攏在懷裏。

冰涼的讓他燒得火熱的漸漸涼了下來，他覺舒服多了，但，卻越來越看不清眼前的人……

白年的影消失在破曉以前。

何嘉南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何西前幾日到京城出差一直沒回來，黃鶯照顧兒子到半夜，剛剛躺下，又被隔壁房裏兒子的哭聲吵醒，趕過去查看，兒子在床上坐了起來，痛哭失聲。

“南南，怎麽了你？”焦急道，坐在床邊輕拍著兒子的背。

“唐曄，他來看我了嗎……”男孩向母親哭著問道。

“做夢了吧，大半夜的誰會來！燒退了不，再睡會兒。”想讓兒子躺下，兒子卻一直看著自己空空的兩手，喃喃說道：

“他……再也見不到了……”

我慶幸曾過你的臉頰，一生中有過你的痕跡。

或許命運的簽，只讓我們遇見。

我最絕的，不是再也見不到你，而是在記憶裏，你的模樣越來越淺。

方源敲了敲門，走進那間辦公室。

滿頭銀發的何耀祖坐在桌前，何西站在他邊。

“他的後事，都辦好了？”老人發問。此時更覺得他垂垂老矣。

“除了囑還未公開，其他的已辦妥。”方源低聲回答。

他們的目，都落在桌上的一個長條形的小盒子上。

“這是相關部門在他們的窩點找到的，裝在那孩子的書包最層。”

這小盒子，方源自是認得。是2014年初，唐曄第一次上小學時，他專程帶過去送給這位小年的。

裏面的筆上刻著這位年真正的生辰：癸未年癸未月甲申日巳時一刻。

癸未年癸未月，亦即2003年7月。

何耀祖問：“唐晚星2001年底暴斃，為什麽那孩子2003年7月才出生，你告訴我什麽人懷孕能懷一年多？唐曄究竟是誰的孩子？”

“……何老說得很對，他的出生日期與晚星爺去世的時間，在理之外。”方源懷。

頓了一會兒，像是不忍承認這個事實：“他確實是唐晚星爺的基因，只不過不是腹子，當然也不是卡佳士所生。那位士到羊城見孩子時，您應該有所覺察。”

“那他究竟是誰的……不，你說，基因？！難道？但他長得和唐晚星并非一模一樣呀。”

“晚星爺暴斃，送還給老爺時，我們留下了他的DNA，經過與已故瑪合瑪麗夫人的頭發裏殘存的Dna的片斷結合後，所組合産生的新的DNA。”

“啊？！這怎麽可能？！”何西驚愕地說道，“母親與親兒的DNA能結合嗎？” 桌子對面的兩位何家人，目瞪口呆。

“從倫理上講，這確實有些難以接，但從技層面來看，并非不可實現。”方源低聲回應道。

方源又沉痛地說，“放無核卵細胞後，由于存活率低下，最後能留下來的，也就是這唯一一個胚胎而已，……但是，胎兒在七個多月時，因為心肺發育不良，被迫早産而出。”

“……”何老還在回想著唐老弟的荒唐想法和做法。

“那後來怎麽聽說他是幾歲時才回到你們邊？”何西又提出疑問。

“那唯一功的孕母是個非常年輕的姑娘，孩子在懷裏長，對孩子有了。孩子在保溫箱裏待到足月，那姑娘竟趁喂之機把孩子出帶走，回到自己的國家。直到這孩子四歲多，由于嚴重健康問題，那孩再無力把他養活，才只好通知我們把他接回來。”

何西痛心頓首：“既然這孩子是萬裏先生至親至的脈凝聚而，又曾失而複得，這孩子四歲回到他邊，多年來他卻為何對其淡漠如斯？”

方源不由得哽咽，片刻，才清了清嗓子回答：“當您富裕到可以用錢來幹預特定生命的誕生時，還有什麽會讓您覺得珍貴呢？‘這樣的孩子，再克隆一個就是了。’

老爺最後才想起來的是，一開始可能誕生于緣、偶遇、驚鴻一瞥，卻持續于日複一日的相知與陪伴中，如同細水長流，彙聚深深的汪洋。”

“那孩子的生母親？”

“據了解，孩子離開不久就犯了重罪，在監牢裏貧病加地死去。”

“孩子自己知道嗎？”

“他應該是知道的。”

何耀祖起站在窗邊，心裏嘆道：“致我的故友唐萬裏：那孩子是懷著怎樣的心去知曉，自己并非由兩個人相而生，而只是由于生者對逝者的懷念，而被‘制造’出來的。

估計，連他自己都嫌棄過自己吧？

可是他依然綻放了自己所有的好，為周圍的人。”

唐天坐在一個純白的房間裏。

他記得那孩子笑著對他說過，這世上哪有這麽多王子公主，哪有那麽多滿天神佛。

那些所有的關于那個孩子母親的記憶，究竟是誰的癔想？

是自己的？是那個孩子的？還是那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老人的呢？

小時候，自己躲在那棵大樹上面，地觀察他。

那孩子對著樹在絮絮叨叨些什麽呢？

……

樹，你知道嗎，我是最讓人喜歡的小王子哦！

我的媽媽，可是世界上最麗的公主。

在遙遠的北方大陸，有一座世界上最堅固、最華麗的城堡。

那座城堡就像個巨大的兒樂園，充滿歡笑。

有一天，會駕著最華麗的馬車，微笑著我寶貝，把我接走。

……

是那孩子在幻想，自己能人歡迎、被人鐘、為人期待嗎？

媽媽告訴我，那孩子離去的地方，每年7月份就會開滿雪蓮花。

開在那個大火肆的小鎮裏的，雪蓮花。唐天又痛哭失聲。

……

慨良久，何耀祖又轉頭問方源：“你和唐笑難道不打算為那孩子舉行葬禮嗎？即使只是冠冢……”

“大小姐確實想為三弟辦葬禮，但老爺臨終前堅決不肯，甚至在囑中明確提到了這一點。”

“這……”

“既然還沒有找到那孩子已死的證據，老爺相信他還活著，留下囑托讓我用盡一生去尋找他。”方源突然目炯炯，“我亦如此堅信。”

“……”

…………

法醫鑒定報告

一、基本信息

案件名稱：

鑒定機構：

鑒定日期：

報告編號：

鑒定人：

……

五、鑒定結論

據對現有炸殘留的DNA分析，得出以下結論：

炸現場殘留中檢測到張恩國的DNA。

炸現場殘留中未檢測到唐曄的DNA。

本鑒定報告僅作為案件調查的參考依據，結論需結合其他證據和調查結果進行綜合判斷。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