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住院部，腫瘤科。

傅如甯一直是個膽小鬼，坐在辦公室里聽著主治醫師和蕭景庭講話，指尖都是冷的。

三年前，爸爸查出肺癌，晚期，但治療效果很好，好到連都覺得爸爸會健健康康的陪很久很久。

可半年前，查出了腦轉移。

每一次等聽治療的結果時都是戰戰兢兢的。

生怕哪一次就是找談話，讓做好心理準備。

幸好還沒有。

談話結束，醫生按照慣例讓簽字。

傅如甯拿起筆的手微微發著抖，就好像不會寫字那樣，落不下去筆。

側一道沉沉的男聲下來，“我來。”

蕭景庭從手里接過了筆，在家屬簽名那一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傅如甯晃了晃神。

邊的人都說嫁的已經很好了，這是他們家的福報。

哪個婿對岳父會這麼盡心盡力孝順？

以前爸爸治療的時候蕭景庭也是經常來醫院看他，其他病患的家屬見了都會說，這個婿比兒子還孝順，爸爸心態也好，會樂呵地順著說一句，這就是他兒子。

走出醫生辦公室。

腫瘤科總是彌漫著一平靜且沉寂的蕭索。

走廊上空空。

蕭景庭走在前面，停下腳步，手輕輕拉住男人西服的袖口。

“怎麼？”

他回頭看，聲線淺淡。

傅如甯的低垂著眼睫，眼尾都是往下落的，垂頭喪氣的樣子，完全沒了早上那能說會道要和他離婚的氣焰。

啟，輕聲道：“謝謝。”

蕭景庭沒接話，也沒表態。

傅如甯的視線向走廊盡頭那間病房，旋即深吸一口氣，手主挽上他的手臂。

這是慣常用的討好他的手法。

蕭景庭垂眸看著素白的手，眉宇間的緒舒緩了幾分。

他淡淡道： “知道錯就好，下不為例。”

就知道傅如甯哪里舍得和他離婚，鬧這麼大一出給誰看？

言罷， 男人抬步往前走去。

然而，傅如甯卻輕輕開了口：“我是跟你說謝謝，但一碼事歸一碼事，離婚該離還得離，我們離婚也得面一點……”

男人眉心微擰。

聽得繼續道：“蕭景庭，我們維持原樣再過一陣子吧。我爸以前對你也不錯，就當送他最后一程，等我爸……”

說到這頓了頓，到底還是說不出那麼心痛的字眼來。

傅如甯看著他，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之后我們就好聚好散吧，我也不跟你要什麼了。”

蕭景庭眼底的緒從平靜到淡漠，最終化為幾許輕嘲。

果然這樁婚姻從始至終就是場買賣。

三年前，那混且荒唐的一夜后，在他面前把姿態放到最低，說道——

“你娶我吧，我會給你做個好妻子，也會給你生孩子，你幫幫我們家……”

后來這三年婚姻里，好妻子這個角確實做到了，且扮演的很好。

現在哥哥快要回來了，開始連裝也懶得裝了。

許久，蕭景庭淡薄的嗓音響起，“如你所愿，離婚的時候我不會分你一分錢。”

“還有，既然還是夫妻，那就盡職盡責繼續演好，昨天的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說完這兩句話，蕭景庭輕皺眉頭，似是嫌惡地推開的手，獨自徑直往走廊盡頭的病房走去。

男人走得快，不一會兒就離好遠，傅如甯趕小跑著追上去。

……

病房里。

病房的布置很溫馨，傅如甯給花瓶里換上了新鮮的花，看上去添了幾分生機。

傅漳南今天的神頭看上去還不錯，聽著他和蕭景庭談話的聲音還有中氣的。

爸爸是個芯片工程師，一涉及到他的領域那自然是侃侃而談，他們聊天的容，傅如甯以往聽著都是直打瞌睡，現在卻想多聽聽。

不知道哪天就聽不到了。

大概是爸爸的影響，蕭景庭上大學的時候也是個純純的理工男，只是后來他被蕭家認回去了，轉而開始學起了金融。

二叔就是個做生意的商人，爸爸常常和他說不到一塊去，還是和蕭景庭能聊的多。

傅如甯看了看時間，把熱好的飯菜擺到了餐桌上，進去停了兩人喋喋不休的學流。

“還沒完了？要不給您申請把實驗室搬來醫院？”

傅漳南笑了笑，“這不是阿崢來了就多聊了幾句。”

聽到這個稱呼，傅如甯的神有一瞬的異樣。

在昨天之前，都以為‘阿崢’這個稱呼是他們家里人的專屬，直到聽到了另一個人用很親的語氣這麼喊他。

異樣的緒轉瞬即逝，又端起笑容，招呼他們兩快去洗手吃飯。

午飯后，傅漳南尋了個理由支開了蕭景庭，把自己閨留在邊，小聲問著：“昨晚吵架了？”

傅如甯正在切水果，故作驚訝道：“沒啊，我們好好的吵什麼架？”

“阿崢昨晚來我這坐了半小時才走。”

“……”

傅如甯靈機一，嗓音甜甜道：“他想您了唄，他孝順唄，他二十四孝好婿唄。”

別的不說，蕭景庭作為婿的孝順，那是有目共睹的。

傅漳南不放心再次問道：“真沒吵架？”

“唉喲，真的沒！這是您這時候該心的事嗎？現在好好養才是頭等大事，等過陣子醫生批準了我們回家住。”

傅漳南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喪氣話。

但他自己的到什麼程度，他心里是有數的。

“甯甯，老許可能要不行了。”

傅如甯一聽這話稍稍愣了下，難免有種推己及人的酸。

幾年前，傅漳南去外地參加一個研討會，車子途經一個縣城的時候發生了泥石流，車子翻在了路上，好在當地一個老許的村民及時把他從車里救了出來，畢竟是救命大恩，后來他家每年都會去謝。

誰知去年來醫院治病的時候在腫瘤科見到了老許，癌癥，面對這種惡疾，老許選擇了保守治療，家里還有個四歲的孫，是老許之前撿回來養的。

人一窮就是這樣，連個親戚也不會有。

傅如甯想到那個四歲的小孩，問道：“那他那個孫怎麼辦？”

傅漳南搖頭，“如果我還健康，我能收養，現在不行了。”

傅如甯就知道爸爸的善良和同心泛濫了，但聽著這事卻又著實唏噓。

傅漳南看著病房門口的方向，思索了片刻，“甯甯，你和阿崢都結婚三年了也沒有孩子，要不……”

傅如甯心里警鈴大作，的好父親，這可不興說啊！

“爸，我和他都沒滿三十歲呢，都不備收養條件啊！你讓我回家問問二叔和二嬸的想法。”

傅漳南點了點頭，“也好。”

……

病房門口。

蕭景庭看了眼手機微信上接二連三發來的消息。

「你不是約了今天來生科檢查？」

「我給你找的專家啊，誰家專家大周六等你啊，結果你還不來？」

「你是不是不信兄弟，我辦事這麼妥，這種事絕對不會給你傳出去的！」

「你這覺悟還是可以的，沒把懷不上孩子的鍋甩你媳婦上，結婚三年要不上孩子，確實很有必要查查你蝌蚪的質量。」

蕭景庭言簡意賅回了消息：「改天」

隨后刪除了對話框，自清空了聊天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