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完事，許氏幾人便匆匆出門了。

偌大的狀元府，轉瞬就只剩下余晚竹和宋逾白兩個人，哦對，還有一個曾山。

只不過他也得很，一直借故在府中別忙碌，不肯往兩人跟前湊。

所幸宋逾白和余晚竹的屋子不在同一個院里，宋逾白住在前院，而余晚竹隨許氏住在后院。

一般況下也不到一起。

秋意漸深，今天的日頭看著明，實則涼爽怡人。

余晚竹剛吃了飯不久，困意襲來，正想回屋小憩一陣，想著睡一覺醒來，小蘭們也就回來了。

剛要關門，卻見宋逾白扶著游廊的護欄，一步步自廊下走來。

兩人對視一眼，余晚竹也不好裝作沒看見，便停在門口等他，待他走進了才問：“你怎的過來了？”

宋逾白著沒說話，扶著廊柱的手也沒有松開。

他傷月余，如今雖然能走，但瞧著卻消瘦的厲害，形單薄的仿佛一推就倒。

頗有幾分病弱書生的韻致。

“我來找你。”

“找我？”余晚竹疑地皺了皺眉，“有何事？”

宋逾白蒼白的臉上出一笑，“阿竹，若無事，我便不能來尋你說話了嗎？”

他口中的稱呼溫繾綣，一如從前。

余晚竹心頭一跳，忙錯開了目才平息下來，淡淡道：“你我男有別，似乎不該。”

“怎麼不該？”

宋逾白卻好似沒聽懂話里的暗示。

“即便男有別，可我未娶你未嫁，一同敘敘話，又有何不可？”

余晚竹靜靜回他，“何必拿話來取笑我？”

“你明知道，我這義份不過是個幌子，你明知道，若是你我二人昔日的關系被人發覺，是怎樣的下場。”

“你與我份尷尬，本就不應再來往，你又何必來尋我，使我難堪？”

余晚竹瞧著他帶笑的臉，說出來的話卻格外冷冽。

他們二人份尷尬，已經容不得胡來。

往日的義，就應當停留在往日，即便再來一次，只怕也是相同的下場，又何必去做這個不知趣的人？

宋逾白微微垂眸，眼中有失落劃過。

說的話的確合合理，可是，他們本不該是這樣。

“你心里真是這樣想的？”

宋逾白扶著廊柱靠近，“阿竹，若只問本心，你心中當真對我沒有一留？”

余晚竹默然片刻，正要搖頭。

宋逾白卻忽然走近，兩手扶住的頭，“你就算是搖了頭，我也不信。”

“當初，你與我兩相悅，這份意是做不得假的，你可知，我如今再見你，心中是如何歡喜？”

我如今再見你，心中是如何歡喜。

余晚竹被宋逾白的掌心捂住了耳朵，這句仿佛是從天邊傳來，顯得那樣遙不可及。

可他的眼眸，卻又是那樣明亮，里面只有。

余晚竹愣了片刻，才輕輕掰開他的手，背過了，“往事已矣，還是不要總盯著過去的好，你我終究是......”

和離了。

宋逾白獨自站著還是有些虛弱，他側倚在門上，兩人一里一外對著。

“你我不要總盯著過去，可我也要先過得去才行。”

余晚竹了，“變遷，時間總能沖淡一切。”

宋逾白點了點頭，“是，我原先也是這樣以為，可半年未見，我待你之心一如從前，阿竹，你可知曉？”

“宋大人。”

一聲宋大人，將兩人的距離又拉的無限遙遠。

余晚竹輕輕一笑，“你聰明絕頂，為何非要舍近圖遠呢？”

“我，余晚竹，只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滄海一粟，在這繁華無比的京城，實在微不足道。”

“于您，也并無半分裨益。”

“京城中有多賢淑貴，你何必在我上浪費心思，難不是想重蹈當日覆轍？”

眼中也帶著笑，可惜卻沒什麼笑意。

所說之話句句溫婉，又句句誅心。

宋逾白默然半晌，聲音然，“我知道，是我從前虧欠了你......”

話剛說了一半，余晚竹便抬手制止，“這話恕我不能茍同，你若說的是和離一事，這本就是你我商議好的，算不得是誰虧欠了誰。”

“不。”宋逾白堅定地搖了搖頭。

“若非我被趙旭的話搖，又豈會失信于你，你大概只覺得，我是一個不擇手段，利熏心的小人吧？”

余晚竹別過眼，不去看他，“人往高走，水往低流，這本就是人之常。”

“我不曾怪過你，只是你我二人，終究所求不同......”

“所求？”

宋逾白眼神忽而變得凌厲起來。

“阿竹，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想游山玩水，自在閑散的渡過一生。”

“我答應你，若你愿意重新接納我，我日后必不會令你困于宅，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余晚竹打斷他，“哪怕是放棄了位和前程也愿意？”

宋逾白堅定點頭。

見他這樣，余晚竹卻輕輕搖了搖頭，“罷了，我不會強人所難。”

宋逾白忽然咳嗽了兩聲，臉更蒼白了幾分，“阿竹，你先聽我說完。”

“你還說過，你眼里容不得沙子，今日我便鄭重的告訴你，弱水三千，我只飲一瓢，我必對你從一而終。”

“從前你說信不過我，但今日這話，我無愧天地，無愧本心，我可以在娘和亡父靈前立誓，此生必不負你！”

他今日說的話太多，緒也不穩，臉愈發蒼白，上都幾乎沒有了。

余晚竹有些擔憂，剛想出言勸他，宋逾白卻緩緩搖了搖頭。

“阿竹，從前是我心氣高傲，只覺得你拒了我，是你冷酷無，而從不曾反思自己的問題。”

“這大半年，我也想清楚了，這世上的確有子千萬，可我只心悅你一人。”

“原想著你離開宋家，我必然難以再尋得你，心中只怕你我二人有緣無分。”

“可——”

宋逾白越說，咳嗽就越劇烈。

余晚竹心中不忍，忙去給他拍背，“你先回房歇著吧。”

宋逾白虛虛抬起手制止，“不，你聽我說完。”

“可你來了京城，我們再次相遇了，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我豈可再錯過你？”

他抬頭看向余晚竹，眼神篤摯。

“阿竹，你可愿再給我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