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坐在托后座，一直在回想格桑的話。

快到上子梅村時，探頭問道：“七林？”

“怎麼了？”

“你爸爸每天都在做什麼呢？”

過了橋，七林將速度放慢，然后才回答的問題。

“有時候在貢嘎寺幫忙，主要是做護林員。”

子梅村的每一個人都是護林員。

“哦.....”

宇宙好奇的事還有許多，只是有些事如果不是對方主提起，也不太方便去問。

七林誤以為在為邀約之事為難，提議道：“我阿邀請你來家里，要是不方便的話我給他說就好。”

“沒有，沒有不方便。”

“沒關系，不希你勉強。”

宇宙沖著他的后腦勺勾起角。

“不勉強，隨時喊我。”

“好。朗嘉估計高興壞了。”

提起朗嘉，宇宙不由失笑。

他們非常默契，都有再提因朗嘉而起的爭執。

宇宙不提，是因為不想讓七林知道朗嘉跑來找自己說的話，是因為心虛所以不提。

七林不提，是因為他逐漸找到了信心，他發現宇宙面對他時時常不好意思、偶爾不太自然，這說明不如上說的那麼坦然。宇宙對朗嘉那麼自如放松，是因為把他當小屁孩罷了。

七林會想起自己沒來由的飛醋和小脾氣，覺得無比丟人，所以也不提。

到了地方，宇宙跳下車，然后給七林揮手拜拜。

七林沒走，胳膊肘撐在托把手上湊過去看宇宙，頗為好奇地問：“你不玩手機，也沒見你帶書來，每天晚上到底在做什麼？”

宇宙想了想，誠實地說：“什麼也不干。”

“什麼也不干？”

這是七林沒想到的答案。

宇宙說著說著，愈發覺得自己有點奇怪，氣弱道：“就.....躺著，發呆。”

七林啞然失笑，“想不想看書？想看的話去我家挑。”

“如果方便的話，好啊！”

宇宙對七林的書架一直頗為好奇，有機會確實想去看看。

“那走，現在就去。”

于是乎，剛跳下托的宇宙再次爬了上去。

到了院子，宇宙這才想起來問家里是否有人。

七林停好托準備往屋里走，見宇宙沒跟上來。

“那個.....你爸爸和朗嘉在嗎？”

“朗嘉應該在，我爸不知道。沒關系。”

宇宙總覺得不打招呼上門有點不合適，所以步伐還是有一遲疑。

七林不莞爾，大步走回宇宙邊長臂一，便扶住的背帶進了房間。

怕什麼來什麼，他們才進了門就和七林的爸爸撞了個正著。

七林迅速用藏語解釋了況，丹增的視線始終在宇宙和七林之間徘徊。

不過還好，最后丹增只說了一句請便便回到了里間，給宇宙留足了空間。

宇宙悄悄拽了下七林的服，小聲問：“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七林暗自好笑，“別張，好像我們在做賊一樣。”

宇宙嫌棄地撇撇，不理會他的調侃。

七林的房間在二層北邊——面向民宿的那一邊。甚至能過七林的窗看到自己住的那間房。

“隨便坐。”

宇宙跟著七林一起坐下，但眼睛滴溜溜打轉，四打量每一個細節。

七林大大方方任由看。

房間布局其實很簡單，靠墻是一張一米五左右的床和柜，靠窗那一側是一張學習桌，門對面那堵墻則是一排擺滿了書的矮柜。由于柜子空間不足，有些書落在了矮柜之上，有些書則一摞摞堆在矮柜旁邊。

宇宙打眼看過去，覺得充實卻又井然有序。

“很整齊。”宇宙評價。

七林倒是沒想到會這麼說，也順著的視線瞅了瞅，“還好吧。”

宇宙張口結舌：“這還好？”

“嗯。”七林給了肯定的答案。

宇宙：“......”

七林忍俊不，問道：“莫非你家里比較——”

“凌。”宇宙替七林說出他不好意思說出的話，無比坦然地自黑：“我超級討厭收拾東西，所以我家可能比你房間至十倍。”

七林努力想象了一下怎樣算十倍，可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

“不說這個了。”宇宙揮揮手，“我能看看你的書嗎？”

“隨便翻。”七林頷首。

于是宇宙坐在一堆堆書中間，一本一本看過去。

“《馬可瓦爾多》！”宇宙驚呼，“這本你也有！”

七林也走過來坐在旁邊，“嗯。雖然沒有達到預期，但很有意思，看了心很好。”

“同意！”

“《大雪將至》！”宇宙持續發出嘆，“這本很小眾哎，但我很喜歡。有一部電影《海邊的曼徹斯特》，和這本書給我的覺很像。”

七林湊過來看封皮，回憶道：“對，都有一種面對命運的無力。但在其中——在我看來，是蓬的生命力。”

雖然知道七林看書，但宇宙沒想過他的喜好口味和自己是如此相似。

“這些書——”

在最左側的矮柜里，宇宙看到了一些封皮泛黃的舊書。有四大名著，有魯迅，還有林語堂。

“我媽媽的書。”七林順著的視線看去，眼中多了些悵然。

“你這麼看書，也是你母親的影響吧。”

“嗯。”七林回憶自己的年，臉上浮現了幸福笑容，“五六歲的時候，我媽就開始給我讀四大名著，從西游記開始。那會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故事時間。”

宇宙想想了一下那個場景，覺得格外溫馨。

調侃自己：“我媽就不一樣了。工作忙沒時間，從來沒給我講過故事。”

“那你的閱讀習慣是怎麼培養起來的？”

“就因為我媽沒時間，所以總把我丟到隔壁的書店。時間長了就養了習慣。”

兩人的年經歷完全不同，好在殊途同歸。

宇宙繼續看過去，看到了一排馬爾克斯的書。

笑道：“馬爾克斯，《百年孤獨》我看了三次才看完。”

“名字確實比較混淆。”

“對，但值得一看。不過我最喜歡的是《霍時期的》。”

七林唔了一聲，“這種東西，要麼生來就會，要麼一輩子都不會。”

“Bingo！”自己的所有想法七林都能接住，宇宙無比愉快地打了個響指，“我當時特別想不通，馬爾克斯自己只有一段婚姻，為什麼能寫出這個世界上所有可能的模樣？”

“是啊，所以他能得諾獎。”

“嗯。”宇宙不能再贊同，“我還想不通，費爾明娜和阿里薩最后在船上度過的日夜被作者形容為‘直達核心’，這到底是反諷還是在暗示什麼？”

“你指的是？”

“在我看來這一切都只是兩個老人在千錘百煉和歲月銼磨下開始順從地接納一切，接納年輕時無法忍的他人的不足。覺就是死亡前夕相互藉，以此彌補人生的缺憾罷了。”

七林想了想，給了肯定的答案：“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我不認為是反諷，在我看來更多的是揭和婚姻的底層邏輯。”

“底層邏輯？”

“嗯。”七林道，“和婚姻都需要包容對方的不足，兩個人相互磨合彼此之間都需要妥協。”

“就像你說的，在人生挫磨之后開始順從地接納一切，進而開始包容對方的不足，最終直達的核心。如果年輕時候就能做到，那豈會錯過所之人？”

宇宙沉不語，反復琢磨著七林的看法。

七林笑了，眼中藏了千言萬語。他溫聲說道：“這本書于我而言，就是告誡自己要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