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也許是梁序之氣場太強的緣故，剛才盯那一眼，分明神中沒什麽多餘的緒，卻無端讓鐘晚生出不好的預，右眼皮又突突跳了兩下。

好在，梁序之從房間中出來，走廊盡頭就湧過來不人，帶著殷勤的笑臉，一邊念叨些奉承話，一邊湊到他面前。

兩人雖同一個空間，但到底是兩個世界的人。

說來也奇怪，夜將沉，許多圈裏的樣貌好些年輕孩兒都找到了哪家富商或是公子哥，舉止親地跟在邊。

可梁序之周圍聚著的那些人裏，竟一個人都沒有。

時而有人試探著往他那邊靠近幾步，還沒說上話，徘徊幾圈，又退去尋別的人了。

鐘晚轉念一想，猜出其中幾分緣由，也就又不覺得多奇怪了。

就像是面前杵著幾座金山，聚滿了淘金的人。偏偏其中最大的一座人跡罕至，淘金客也會權衡，那山裏會不會有吃人的野把手。

都是來求財的，能分得些許金銀財寶就好，沒人想把命也搭進去。

梁序之看著也實在太冷，好似一座危險的荒山，或許坊間還流傳著什麽傳聞，總之，他絕對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鐘晚沒再多留，去二層的大廳裏繼續的際應酬。

酒會定在零點結束，像是話中辛德瑞拉的舞會。

鐘晚時不時就看表，臨近結束的時間，快跟今晚的賓客寒暄了個遍，目標對象還是沒有找到，扶了扶酸痛的背，心更加煩悶。

大概是白跑一趟了，今晚當真是勞心費力。

最後一刻鐘，鐘晚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吃小蛋糕時，意外又見到了張生面孔。

了張紙巾在邊拭過，還未說話，那個中年男人瞅片刻，就先開口了：“小姐，怎麽稱呼？”

鐘晚自報家門後，男人笑了下，油腔調道：“我是森永集團的盧聞達。還好下來了一趟，不然今晚可就遇不到鐘小姐這樣的人了。”

鐘晚聽到這個名字，一時間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之，雖然盧聞達明顯是抱著男之間的目的，想到盧文茵和他的這層關系，難免又覺得惡心。

可聊還是要聊的，這也是幾個月來遇到最近的機會了。

“原來是盧總，久違大名。”

鐘晚同他周旋幾句，盧聞達笑著問：“馬上就結束了，鐘小姐一會兒什麽安排。如果不著急回家，我們可以去樓上再小酌幾杯。”

鐘晚看著他，裝作猶豫的樣子：“還沒想好。這不是還有十多分鐘才結束？”

盧聞達也不急，活到這個年紀，對還是有些耐心的，笑呵呵地說：“是啊，是啊，還不急。最近鐘小姐都在忙什麽？”

鐘晚跟他有一搭沒一搭閑談，先聊最近參加的選比賽，話題自然而然過渡到演藝圈。

隨口胡謅，“地的影視行業太浮躁了，所以我才想來港島發展。盧總平時會看電影嗎？港島有些經典的老片我都很喜歡，上學的時候一部部幾乎看了個遍。”

盧聞達笑：“我平時工作忙，倒沒看過太多。但特別經典的應該也看過。鐘小姐最喜歡哪部？說來聽聽。”

鐘晚看著他，緩緩說出兩個字：“《茶園》。”

“我還記得這部電影的主角，盧文茵。欸，還巧的，和盧總同姓，您有聽說過這部嗎？”

對話時，鐘晚一直觀察著他的表。

當說到“盧文茵”這個名字時，盧聞達神明顯一滯，邊的笑容也淡了些許。

而後，他看似若無其事地擺擺手，“沒聽說過，看來我對電影真不怎麽了解。除了電影，你平時還有什麽別的好？”

鐘晚也抿了下，就先前掌握的信息來看，盧家這一輩的人也不可能聽都沒聽說過盧文茵。

更覺得盧文茵的況不可能是當年方通報的抑郁癥自殺那樣簡單。

盧聞達避而不談，鐘晚好像也沒法強行追問。

正琢磨對策時，迎面又走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這會兒明顯喝醉了酒，很哥倆好地把胳膊環在盧聞達肩上，“盧總，我和王總他們正找你呢。”

說完，又看向鐘晚，一副了然的態度對盧聞達說：“讓佳人先等等，王總一會兒還著急走。”

盧聞達看了看時間，只好抱歉地笑著給鐘晚留了個電話，跟著人往二樓走去。

鐘晚存了電話，更煩惱應該怎樣打聽盧文茵的事。

若今晚就聯系盧聞達，那不就是暗示接他那方面邀約？

正愁著，另一個喝多的年輕男人湊到這邊搭訕，西裝上斤斤吊吊的，樣貌也是一臉浪的紈绔相。

酒會剛開始時鐘晚和這小年輕說過兩句話，依稀記得他是哪個富商家的二公子。

他大概是剛才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湊過來醉醺醺地說：“鐘小姐也喜歡盧文茵啊，我小時候就看過的電影。聽我媽說，是和做小生意的混混私奔去地的，在盧家可不待見…”

鐘晚正以為他知道什麽，這小紈绔就不規矩起來，帶著一煙酒氣，歪歪斜斜往這邊靠，手也企圖去搭的肩膀。

趕遠離，往旁邊挪了好一段距離。

今晚赴宴的都是面人，就算存了再齷齪的意圖，也不會手腳。

醉鬼除外。

鐘晚躲，他還往這邊挨，說的話也變得混賬起來，還出氣泡一樣的嗓音，以為自己是在調。

“鐘小姐，盧總年紀都多大了，跟他有什麽前途？我家裏就投資了個影視公司，你跟著我，以後想演什麽，還不是我跟我爸一句話的事。”

“……”

鐘晚踩著高跟鞋噔噔地往更遠走。

可酒壯膽，這小紈绔也步步跟著。

不遠就有保安，可就這樣去，勢必又莫名其妙得罪一家人。

事急從權，鐘晚一轉，看到梁序之也就在幾步之外的位置跟人談事。

雖然梁序之肯定不會出于好意幫他，但這人在他的地盤生事，也算是駁他這位主人的面子。

在場可沒人開罪得起他。

于是，鐘晚就往梁序之後的方向快步走過去。

小紈绔還在不知死活地，笑得還開心：“鐘小姐跑什麽？一般人我還看不上呢，就你們那個比賽啊，上一屆那個…”

話說到一半，他腳下也跟踩油似的，沒留心撞上了什麽，而後，就對上梁序之看死人一般的眼神。

他立刻道：“對不住！梁先生，我這喝多了，實在對不住。”

梁序之微皺眉，什麽都沒說，他邊兩個黑保鏢就不由分t說地把人架出去。

四周一邊寂靜，樓下大廳的古典樂演奏也戛然而止，停頓幾秒後換了個旋律，提示衆人散場的時間到了。

鐘晚和梁序之的視線再次有了倏忽的相彙。

出于禮節，也應再道聲謝，可梁序之又被一群人簇擁著去了電梯間，沒給說話的機會。

當然，那時也沒想過，日後會跟這個站在金字塔尖的男人有任何多的集。

-

其餘賓客都紛紛離開，鐘晚慢吞吞下樓梯，四下張著，也再未看到盧聞達的影子。

口堵著一口氣般，煩悶地往門外走。

一路神游，鐘晚已經穿過一個繁華的商圈，到了最近的車站。

港島的夜晚格外輝煌，四周閃著各芒，有些炫目。

鐘晚目視前方，看著往來車輛，突然手機上收到一條信息，來自盧聞達的號碼。

[鐘小姐，待會想去再去唱歌嗎？同我幾個朋友一起。]

鐘晚問：[去哪兒？]

盧聞達：[尖沙咀那邊的club。]

而後，告訴，他在剛才樓上的房間換服，如果要去，去樓下等他，他的司機接他們一起過去。

鐘晚垂眸看著信息，蹙眉躊躇幾許，沒回複信息，只是轉折返回去。

熱的夜晚，微微腥鹹的海風拂過臉頰，抱著雙臂，高跟鞋接地面，發出砰砰的響聲，一路急匆匆走回剛才的宴會廳。

這棟樓也是梁家的産業，一層和二層用作宴會廳，樓上是酒店，需要繞行一段，從另一個門進。

鐘晚到達時，門口好不熱鬧。

剛才赴宴的不賓客晚上就在這五星級酒店下榻，門口許多男人剛過來，挽著旁邊姿曼妙的伴，相擁著往大廳裏去。

鐘晚還是沒決定。

這半夜赴約，就算是有旁人在的酒局，但也好像是作為盧聞伴過去的，是想想就會反胃的程度。

門口車流穿行，往一邊的停車場走了幾步。

尋了個空地抄著手站著。

從前上學時，鐘晚一直有清晰的目標，直到自己要做什麽。但此來港島才幾個月，卻時常到迷茫。

周圍人聲嘈雜，獨自在原地徘徊，像海上浪之中的一座孤島。

鐘晚嘆一口氣，下意識就打開手機相冊，翻出盧文茵寄給的那些信件的照片。

字跡娟秀，一筆一畫都寫得極其認真，有時只是簡單地寫流水賬，有時會在信裏問的近況。

但當然得不到任何回答。

鐘晚纖細的指尖劃過屏幕，翻到最後一封信的最後幾行。

……

[晚晚，媽媽這輩子唯一的憾就是沒能找到你，也沒能看著你長大。

不知道你現在跟著爸爸過得好不好，飯前還會不會吃零食？

媽媽這裏還留著很多你小時候的照片，現在你應該已經長漂亮的大姑娘了。

如果還能見到你就好了。]

不論看多次，鐘晚眼眶都是忍不住發酸。

都快忘記盧文茵長什麽樣子了，小時候也只能反反複複去錄像店裏，看演過的電影。

熒幕裏，的形象卻越來越陌生，年也只剩下一些碎片般的記憶。

鐘晚從手包中取出紙巾，轉了個，彎下腰，對著後黑漆漆的車窗，掉眼眶中將落未落的淚珠，順便又皮笑不笑地扯扯角，把車窗當鏡子來調整表。

不想，剛放下手，把紙巾團好，那車窗突然嗡嗡地降了下去。

鐘晚就在車子的右邊，冷不丁對上駕駛位上一張陌生的面孔。

尷尬地道了聲歉。

目還沒收回，約又看見車子後排另一張悉的臉。

眼眸冷幽幽的，萬年都化不開的寒冰一般，靠在座椅上看著。還是那的全黑西裝，從襯衫到領帶都是黑，冷十足。

只聽說過冤家路窄，不知和梁序之是不是那夜在教堂到什麽詛咒，他們之間的路竟也這麽窄。

不過這棟酒店本就是他的産業，在他的地盤遇見他，倒也沒什麽太過稀奇的。

鐘晚吸吸鼻子，眼眶卻還有些紅，朝他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梁先生。”

“嗯。”隔著車窗，梁序之微啓，音質偏涼，“不回去？”

也許從那時起，他們的關系就有預兆，鐘晚和他遇見的幾次，中間都是隔著層什麽的，而且，都是在夜晚，都是在狼狽的時候。

鐘晚指了指手機，雖還沒想好，但也沒打算詳細解釋，只答說：“在等人，可能一會兒就轉場了。”

“等誰。”

梁序之垂眼，又看見手機殼裏那些幹花，層層疊疊，了無生趣。

除了那朵新從他窗外摘得的凰花，火一般的紅，格外顯眼。

鐘晚：“盧總，盧聞達。”

聽到這個名字，梁序之視線也上移開，慢條斯理挽起礙事的西裝袖角，帶幾分戲謔的語氣，“膽子倒大。”

鐘晚不解道：“盧總這個人…有什麽問題嗎？”

也不知梁序之今晚是哪來的耐心會在這裏同講話，而且他應該連是誰都不知道。但既然他都先開口，也就順著話頭問下去。

梁序之瞥一眼，輕描淡寫的：“他們的局，玩得可都不怎麽幹淨。”

他沒理由也沒必要騙。

鐘晚心裏本來就發憷，聽到這句，當即就打消了答應盧聞達同去的念頭。

外人看起來，很聽話乖巧一般，點了點頭，“這樣啊…那我還是不去了。”

話音落下不久，梁序之也似覺有趣，姿態清貴地靠在後座椅背上，但聲線懶了些，漫不經心道：“你想從他那裏得到的，只要你敢，或許，從我這裏一樣可以。”

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再說一件無關要的小事，又像是在逗，如何回答，仿佛也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鐘晚愣了一下，同他對視：“梁先生知道我想得到什麽？”

不知梁序之是真的手眼通天，知曉今晚來就會的目的，還是誤以為跟今晚大部分沒家世背景的年輕孩一樣，圖名或是圖利。

夜風習習，帶著黏膩的氣撲過來。

天上一上弦月孤零零吊著，漆黑的夜空中，看不見一顆星辰。

梁序之并沒有再回答的問題，收回目，對前排司機微揚了下。

應是要走的意思。

黑的賓利車發，鐘晚正準備側邊退一步離開時，前排的司機朝遞出一張卡片，很懂規矩的，沒有多言任何。

鐘晚還未回過神，車窗就升了上去，車子也徐徐從邊開過去，在夜中留下灰沉的一道煙影，轉眼就沒了蹤跡。

鐘晚低頭，看到手上那張卡片。

制作很致，設計卻簡約，像是梁序之私人的名片，全黑的，燙著金邊。

上面只印了他的名字和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