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鈺去學校，撞上了楊彩英。

無打采的，總是低著頭，步伐也快，仿佛后面有誰追索命般。見了誰也不打招呼……

頗有當初田秀的狀態了。

當初在寢室，田秀到楊彩英帶頭的孤立，現在到楊彩英了。

有次在學校想給家里去一通電話，恰好撞見楊彩英抱著話筒哭，“不行了爸，我真的堅持不了了……”

對上喬鈺的視線，楊彩英很快掛斷電話，干淚匆匆離開。

不想讓喬鈺看到自己狼狽！讓對方看足自己笑話！

實際上喬鈺并未將楊彩英放在心上，以前本來就是沒腦子的，對付起來綽綽有余，現在有自知之明躲著自己了，更樂得輕松。

楊彩英熬啊熬，終于熬到最后一年，家里卻出了狀況。

家里本來因假姑姑的事被盯著，行事小心了許多，誰知道舊賬被翻了出來，導致這邊差點也到波及。

輔導員單獨找聊了好幾次，沒辦法，只能登報斷絕關系，徹底絕了畢業后回老家找工作的心思。

以后……

楊彩英出了報社，茫然地看著湛藍的天空。

以后只能自己走下去了。

人的長很簡單，失去底蘊，或者遇到重大挫折，楊彩英恰好符合兩點，所以一夜間瞬間長大，再也不見從前無腦的模樣，整個人都沉淀下來，話了許多。

……

孩子已經五個月大了。

喬鈺一直覺得肚皮里的孩子是來報恩的，不僅沒有孕婦該有的反應，譬如孕吐浮腫之類，還能吃能跑能跳的。

所以跟婆家說了聲自己懷孕后，周母想來幫忙照顧，被當時婉拒了。

畢業后，才給周母去了電話，順帶寄了錢和臥鋪火車票回去，準備婆媳生活開始了。

周母主要任務當然是顧好，臨盆的時候以防意外發生，再將自己送去醫院，順帶帶好孩子。

嬰兒太小，喬鈺可不放心丟給家里臭小子們，他們沒經驗，也不知道輕重的。

……

稻穗沉甸甸的，金燦燦的，生產隊都在搶收中。

火辣辣的照大地，每個人曬得黝黑，滿臉冒汗。

蓋上草帽，搭上一塊破布在肩頭，在汗水流進眼睛前抹了把臉，又彎腰干活兒。

如火如荼，好似不停歇。

都是這個時代勞人民創造的壯景。

晚上沒得飯吃，今年收好，但老大親后并未寄多錢回來，沒去黑市買高價糧，導致家里吃飯拮據了許多。

夜里，周澤國困得只想睡，被周大嫂推了推胳膊。

“欸，你說，二弟妹肚子里懷的……是不是二弟的？”

周澤國也沒底兒，過了許久，才道：“趕睡。”

“睡啥睡啊？這要真給二弟戴了綠帽，媽這次過去能打得過嗎？二弟一看就是幫那個喬鈺的，媽這次過去說不定得委屈！”

“你想說啥？”

“要不，我跟媽一起去？”

周澤國翻了個白眼，“你自己跟媽說去。”

說完便翻了個，不再理會了。

周大嫂罵罵咧咧了兩句，也跟著睡了。

周母最近煩著呢。

自己這個兒子，不是立不起來，不能有自己孩子嗎？怎麼二兒媳就懷上了？

但聽老二在電話中的維護又不是假的，按老二的子，真不是周家的種，老二不可能那個態度。

最后老二說了句：“電話里說不清楚，娘，你來了再說。”

想著電話費貴，周母就沒糾纏這個問題。

這幾天因是不是老二種的問題，在地里開墾，夜里還睡不著，神得不知道怎麼發泄。

就連老姐妹們都打趣：“好不容易安子有了孩子，這次給兒媳伺候月子，興了吧？”

“可不是，我家里那些個作妖的，給我生兩個孫子，家里還省幾口糧食。安子家可不同，一個軍一個大學生，錢是不缺的，就差孩子了，不得盼著伺候著？換做是我，也上趕著了。”

“這得去那邊待多久啊？”

周母回：“不知道，我那二兒媳大學提前畢業了，過幾天去醫院實習。呀，生了孩子要上班，估計沒工夫照顧孩子。不過孩子大些，/他哥哥們會幫著帶，到時我就回來了。”

“說起來安子養的幾個孩子，個個都大了吧？這要不是養他們，家里估著能存不下來吧？給親生的用不好嗎？你家安子后悔養那些孩子了不？”

周母：“我不知道，這哪料得到啊。不過孩子領都領養了，還有退回去的？”

周母心中嗤之以鼻，養幾個孩子而已，兒子工資和獎金還養得起，還有這麼多年給兒子存的老婆本，別說五個孩子，十個二十個都能養！

當務之急，得先去一趟，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秋收一完，錢和車票也寄到家了。

周大嫂瞅到那麼大筆錢和票，驚呼了下：“呀，大幾百呢！還是臥鋪票，娘，二弟可真有本事。”

周大嫂以為捧幾句臭腳就能撈到好。

周母可不接著大兒媳的茬，看向老大，冷哼一聲，“那可不，兒子還是得比較的。”

周大嫂：“……”

周母一走，周大嫂就跟周澤國上眼藥水，“你瞅瞅，你瞅瞅，娘這啥意思呢？咱們還在膝下盡孝呢，就這麼說你？”

周澤國翻了個白眼，“行了，天天整這死出，你不累，我都累了。”

“你！周澤國你有沒有良心！我為你生兒育的……”

周澤國碗筷一收，道：“沒良心就沒良心唄，認了。”

周大嫂：“……”

周母在屋子里聽了會兒，就把錢和票塞進里面的兜里，和皮著，不容易遭賊惦記。

過幾日，周澤國把周母平安送上市區的火車站后，才離開的。

周母在火車上也睡得不安穩，半夜還聽到窸窣的靜，似乎在翻找自己放枕頭邊的包？

屏息的同時，也在慶幸，幸好錢都揣里兜了！

但……

白天醒來，看到包里自己帶的臘和咸蛋，差點沒忍住……

“挨千刀的！我的錢吶！！！”

不是的哭聲。

損失了臘和咸蛋，別人損失的是錢票？

對比起來，好像自己沒那麼慘。

哦，兒還給自己留了罐自制的辣椒醬和若干干饃。

估著兒也看不上這麼廉價還重的玩意兒。

餐車推來賣的時候，周母是一眼沒看，接了熱水就著干饃吃，連辣椒醬都沒舍得。

老家帶來的土產，也就只剩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