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心中驚異。

更令他驚的還在后邊。

此時他的子已經不由自主地起來，下意識地張開道：“你不是神仙，如何說出神仙的話來？”

樵夫已道：“我說甚麼神仙話？”

江舟又不由自主道：“我才至林邊，只聽得你說：相逢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黃庭乃道德真言，非神仙而何？”

樵夫笑道：“實不瞞你說，這個詞名做滿庭芳，乃一神仙教我的，那神仙與我舍下相鄰，見我家事勞苦，日常煩惱……”

“……”

不需要聽下去，江舟都能自己在心中接下，果然，無論是樵夫，還是他“自己”，說出的話都與他心中所想一一對應。

江舟也放棄了抵抗，他倒想瞧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樵夫已說道：“我一生命苦，自蒙父母養育至八九歲，才知人事，不幸父喪，母親居孀。再無兄弟姊妹，只我一人，沒奈何，早晚侍奉……”

“如今母老，一發不敢拋離。卻又田園荒蕪，食不足，只得斫兩束柴薪，挑向市塵之間，貨幾文錢，糴幾升米，自炊自造，安排些茶飯，供養老母，所以不能修行。”

我信你個鬼！

這鬼地方你上哪貨市？

老母何在？

牽出來溜溜我看？

江舟心中吐槽，里已不自覺道：“據你說來，乃是一個行孝的君子，向后必有好，但你指與我那神仙住，卻好拜訪去也。”

樵夫道：“不遠不遠，此山喚作靈臺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那中有一個神仙，稱名須菩提祖師……”

樵夫的話還在繼續，他“自己”也仍在追問。

江舟都已無心聽下去。

雖早已有定論，此時心中卻仍舊翻起驚濤駭浪。

果真是這！

縱觀西游，這位老祖可謂是三界之中最神的兩人之一。

還有一位，卻是那位住在鳥巢上的烏巢禪師。

且不說那位。

先天八卦陣，出于羲皇太昊，軒轅所布。

照狛狛所說，這陶罐也是軒轅所留。

為什麼會藏著這樣一個地方？

兩者間又有什麼關系？

還有鬼神圖錄所說的船山藏，到底是什麼東西？

又與這陶罐、與軒轅、與老祖，又有何關系？

一邊與樵夫“說話”，一邊仿若第三者般旁觀出神。

一邊又在心中苦思。

江舟差點懷疑自己神分裂。

不，不是懷疑，他是真的神分裂了。

這是“取月”、“神行”神通在運轉。

一個溯源歸流，一個超神游。

“覆”、“壺天”，令他發現、進此。

“取月”、“神行”，令他重歷這一切。

這才是地煞神通與陶罐之間的聯系與潛藏的。

果如他所料，后面的一切，都如他所知。

“他”苦纏樵夫攜他尋找三星所在，樵夫只是不肯，為他指了路，“他”無奈告辭尋去。

于山林中行了一途，翻過一山，又行七八里。

但得見一座府。

煙霞散彩，日月搖，千株老柏，萬節修篁……

門外奇花布錦，橋邊瑤草噴香。石崖突兀青苔潤，懸壁高張翠蘚長……

時聞仙鶴唳，每見凰翔……

玄猿白鹿隨見，金獅玉象任行藏……

一切所見，與他看過的文字一般無二。

江舟看著府崖頭上所立三丈余高的石牌，上書十個大字，正是：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

一時怔怔出神。

我當初真的只是吹個牛啊，怎麼真的讓我到了這地界……

不等他多想，那種不由己之又來了。

轉頭看到邊上有幾株老松，肚中頓時沉腸難耐，一個跟頭，如同靈猴一般翻上一株老松，摘了松子便吃。

一時間又是懵又是滿足。

糾結之間，只聽“呀~”的一聲，門豁然敞開。

走出一個頭扎雙髻、相貌清奇的道。

又來了……

一切如他所知。

道自稱家師教他出來開門，接待來訪道之人。

“江舟”也自承便是訪道人，幾句話間，便被道帶府。

又見一片天勝境，層層深閣瓊樓、珠宮貝闕。

直行至一座瑤臺下。

正要抬頭，卻頓覺神思一陣恍惚，周圍景致似乎又如同之前一般，瞬間改換。

定下神來，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在一園庭之中，手里拿著一把掃帚。

張了張，左右環顧，心中無比懵。

我在干什麼？

“當！”

“當！”

忽聞一陣鐘磬之聲。

便見許多人快步朝一方趕去。

一人匆匆行過他旁，還扯了他一下。

“別掃了，祖師要開講了！”

江舟茫然間被那人扯著，又到了先前所見的天瑤臺。

與其他人一般，各自安坐。

便見一陣仙，似有人影出現在那瑤臺中。

不多時，便聞焚香裊裊，經聲陣陣。

只見滿天天花墜，遍地地涌金蓮。

恍恍惚惚間，如聞大道綸音。

一時竟忘記了其他，只一心聞道。

待他驚醒回神時，想要抬頭看那瑤臺，卻又覺一陣恍惚……

又來！

果然。

所見所歷，再次改易。

就這樣，他就莫名其妙地在這座府之中，經歷了一段莫名其妙的人生。

每日與府中眾弟子學言語禮儀，講經論道，焚香習字。

閑時掃地鋤園，養花修樹，挑水擔柴。

偶爾祖師升臺講法，他又誠心聽講。

只是每次當他要去看那“祖師”時，都會莫名恍惚，場景改易。

如此往復循環，江舟竟在這種莫名其妙之中，不知經歷了多年月。

也有一次，祖師問“他”學何法，“他”這也不學那也不學，被祖師手持戒尺，往頭上打了三下。

只等夜中三更時分，“他”又獨自尋去，得了祖師傳授妙道。

又有一次，祖師傳他天罡地煞神通，要他選擇。

江舟自然是選擇全都要。

只是他不由己，只貪數字大，選了七十二般地煞變化。

氣得一邊開心地學，一邊在心中大罵那死猴子。

這一個個“經典橋段”，他自然知道都是什麼。

江舟經歷多了，也學乖了，每次都不再想著去看祖師，每次得聆祖師親傳妙道，都只一心聽講，孜孜不倦，不肯放過片字只言。

又不知過了多年月，江舟在又一次恍惚后，發現自己在三星前，與眾弟子戲玩。

聽聞有人問他躲避三災變化之法，心中突如其來涌上一賣弄的沖。

江舟心頭一跳，暗道：完了。

果然，一通賣弄，驚得眾弟子都是又喜又羨。

卻引來了祖師，惹惱了老師父，直接將“他”趕了出去，斷了因緣。

江舟本以為，這段經歷，應該就此終結了，心頭無比可惜。

但當他被趕出府時，那種悉的恍惚再次出現。

下一刻，他又坐在了府中。

不過這一次，他發現自己正坐在那座無比悉，卻又從不敢細看的瑤臺之上。

眼底下，是已經十分悉的三星眾門人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