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又是那持國天王……

江舟心了然。

這些日子這持國天王雖然時不時以樂聲擾他，實際上卻拿他沒辦法，只不過像攪屎般煩人罷了。

這麼大一尊神，特地降下一念頭，又怎可能就為了當一攪屎？

天天就看著他，時不時撥幾下？

千防萬防，還是差點著了祂的道兒。

豬說道：“行了，這次是姓高那小子從大荒帶來了鳥氏的一個巫祭，他手中有這只伯奇鳥，本星豬方才能循著那一縷炁機進你夢中，”

“說不定什麼時候這縷炁機就會消失，時間不多。”

“虛耗惡鬼非一般鬼，鬼仙之中亦能爭魁首，即便是道門那位萬應神，與它斗了不知多年，亦不能奈何于它，”

“這伯奇不過是當年那只大儺神之后，雖有食夢之能，卻也不可能降伏得了它，想要逃過這一劫，還得靠你自己。”

萬應神？

鐘馗？

江舟忽然想起上次鐘馗的出現。

又閃過那次依喪門神所說之法，將合香油上供時所見的那只靛藍皮鬼。

難道它就是虛耗惡鬼？

為什麼？

喪門神那廝在暗算他？

江舟心中念頭一閃而過，不由問道：“那虛耗鬼是什麼模樣？”

“嘿，你這話倒是問到了點上，可惜本星豬也不知。”

豬笑道：“幽冥之中有無數惡鬼，每一只惡鬼都有可能是虛耗鬼，便因此鬼最擅虛耗魂魄，能吞食變化，無論生人亡魂，都難逃其手段，”

“魂魄為生靈之本，被它吞食了魂魄，竅便都了它的存之舍，你說它長的什麼模樣？”

“若非如此，本得豬又怎能肯定這伯奇鳥難奈其何？”

江舟皺眉道：“既然這虛耗鬼如此厲害，我又如何能對付它？”

“這便是本星豬你夢中所為。”

豬說道：“那虛耗鬼雖有手段，卻絕不敢明目張膽對你下手，只能使此等私手段，”

“你只需能掌控自夢境，那自然不必懼它。”

江舟詫異：“掌控夢境？”

豬人立起來，一只豬蹄背負，一只捋著并不存在的胡須，裝模作樣地道：“夢生于心，于天地，雖虛幻不實，亦有不可思議之偉力，可大道。”

“本星豬要傳授你一部道門辟夢大法，正好用來于夢中制伏邪魔惡鬼之用，此法名《真解夢品》。”

它也不廢話，直接叮囑道：“你且仔細聽著。”

江舟亦知耽擱不得，也不再多言，點了頭，便靜心聽它述講。

“道佛兩門，于解夢一道，各有專擅，但殊途同歸，這夢嘛，有善惡之分。”

“佛門有一門大藏四夢經，是阿彌陀那賊奴所創，極為奧妙，那持國天王十有八九，便是以此法你四大，方讓那虛耗惡鬼有機可趁，不過本星豬也沒來得及……咳，本星豬會得也不全，”

“那賊奴之法，你不學也罷，我只與你講些關竅，用以制衡此法……”

“于道門而言，人之夢無外出于三者，一為魄妖，”

“所謂魄妖，乃自人心之中所生妖邪，雖是虛幻，但若人心不正，日久也能化為實，以人心邪念造夢而食。”

“二為心試，此為修行中人最懼，源生修行道上種種知見迷障、諸般，”

“這三嘛，便是三尸賊了，人三尸九蟲，均為阻道惡賊，道門修持，有所，必斬三尸惡賊，”

“三尸通幽冥，果報系于此，地府有生死兩薄，箓眾生之名，你的名字，便是三尸書于薄上，斬卻三尸，便為仙第一關，不地府所制，出回。”

江舟聽得迷。

原來人竟還有此等奧。

豬繼續說道：“本星豬傳你這《真解夢品》，是辟夢法，是夢法，亦是斬三尸、煉假真之法，能辟除夢中之惡，解得心中之試，斬滅三尸惡賊。”

“你若能真正參悟，達大之境，虛化實，煉假真，就此登仙，亦非難事，正所謂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當年那南華仙人便曾以此法大夢道，化蝶夢三界諸天，堪破虛實界限，返虛歸真，往來虛與真實兩世無礙，”

“有此造化，此仙當是道門之中，最有希就大道，渡過大劫的其中一人……”

豬嘆了幾句，旋即回過神來搖頭道：“呸，與你說這些作甚？”

“聽著，這是真解夢品奧妙綱要……”

“大真玄，長煉三魂，常守七魄，速守泥丸，守心節度……”

“若遇七魄游尸來協萬邪之源，當依此法，消滅惡津，反兇吉，生死無緣……”

豬口中緩述出一篇真訣，寥寥數百字，卻是字字珠璣，字字生。

江舟只是聽了一遍，便覺心中念頭圓融綻。

果真是好一篇妙法。

不過仔細咀嚼之余，他卻又覺此法竟有許多地方都有似曾相識之。

哪里見過……？

忽然靈閃過，江舟不由念誦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夢時了無，泡影一失，清未曦，電閃易逝，此般滅盡，乃現真吾。修此法，能以夢幻代，以泡觀影，森羅萬象，如掌上觀，如電趨之……”

剛剛講完解夢品的豬兩眼一瞪：“大藏夢經？你小子怎會得！”

江舟奇道：“這便是大藏夢經？”

豬道：“大藏夢經中的夢幻泡影神通，雖是不全，卻是其中最為玄妙之，你到底從何學來？”

江舟搖搖頭。

這東西是鬼神圖錄給的，那便只能是那位……天帝所留。

看來這豬來頭雖大，卻也不知道那位天帝的安排。

“你不說也罷，你既曉此法，與解夢品相互印證，倒也是好事……”

豬說著，忽然神微變，連忙道：“糟，那炁機要消失了！”

“小子，記住了！在你自己的夢中，天大地大你最大……！”

話音未盡，豬已經自他眼前消失。

那只四啄食“神人飛天”的怪鳥也突然失去了蹤跡。

我的夢中，天大地大我最大……？

江舟心中回響著這句話，方才記下的一句句經文亦如水般在其間流淌而過。

在他一所學中，本就于《夢幻泡影》上浸最多。

有這門神通在前，他發現自己對于《真解夢品》的領悟竟是極為迅速清晰。

不過短短片刻，不僅悟出幾分玄機，更與夢幻泡影相互印證，生出了種種不可思議的奧妙念頭。

天大，地大，我最大……

既然如此……

江舟目閃爍，念頭間，一襲白飄飛，一道人影如謫仙下凡，自他這夢中之中走出。

他以浩然長河化虛為實，唯一一煉假真的幻夢，李白！

果然可以！

江舟與“李白”面上都同時出現喜。

他在現世時，自圣后便幾乎棄了文道一途。

甚至連夢幻泡影神通也極再用。

“李白”最多不過現世大儒的文道修為，放在這虛世界中，本泛不起一一毫的波瀾。

按理說，對他此時的境況本起不了一一毫的作用。

但豬那句“天大地大我最大”提醒了他。

這是他的夢中世界，是他的地盤。

即便是持國天王，想在這里搞鬼也只能，不正說明了一切？

不過持國天王與虛耗鬼都是對夢中之道有極深造詣的，而且本道行也是遠遠超出他，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即便是在他自己的夢中，想要對付他們，恐怕也不是易事。

若是他所想能應驗，倒是有些可能……

江舟想著，對面的“李白”已經有所作。

點點輝煌華自中出，頂而上，漸浩然之氣，沖天而起。

這夢中世界，云天宛若被浩然華柱沖開一個大。

中黑幽幽，暗冥冥。

浩然華柱直其中，深達不可測、不可知之。

與此同時。

現世。

所有養浩然氣，文道有之人都似有所，抬頭天。

稷下學宮中，那一間簡陋的草廬前，相貌清癯、材高大的老者依舊是坐在榻上擺弄著一骨籌。

前是稷下學宮當代祭酒，澹臺師古。

正全神貫注地看著，眉間微皺，似苦思冥想。

“啪嗒……”

高大老者手中一骨籌忽然掉落，打了本已堆疊某種圖樣的籌堆。

澹臺師古一驚，霍然抬頭。

只見夜空中有點點華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夜幕當空，星河璀璨。

點點華匯聚，卻了一條比星河都要璀璨耀目的長河。

“夫子，這是……！”

“哈哈哈哈……”

“夫子”抬頭看了一眼，忽然笑了幾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全不似他這年齡能有的口齒。

“人族不滅，浩然長存。”

“浩然長存，人族不朽。”

“吾道不孤，吾道不孤……”

澹臺師古張了張口，看了看頭頂漸漸顯化的浩然長河，終究還是沒問出口。

玉京神都。

摘星樓上。

帝芒一如既往，斜臥寶榻上，雙目微闔。

浩然當空，才睜開眼。

角出一微笑，目轉，落到對面跪坐著披散著長發的燕不冠。

“燕卿，看到了嗎？虛的周天星輝，上古氣象，果真是不同凡響，今不如古啊……”

帝芒嘆了一句，語氣似驚似喜，面上卻沒有毫波。

“朕的惟揚侯，果真不負朕之所。”

燕不冠輕輕放下手中茶盅，淡淡道：“陛下，如今虛實相貫，時間不多了。”

帝芒輕笑道：“那便請大將軍親自走一遭，幽冥九地，九壘四十六土，皆當歸我人道新天之域……”

燕不冠聞言起，振了振袍，下襟拱手一拜：“遵陛下旨。”

說完，便轉下了摘星樓，毫不拖泥帶水。

太虛星空。

一道托月而行的影亦是回頭，看著橫貫太虛的浩然長河，竟把無盡太虛之中的無量量星辰輝都比了下去。

微一沉，便手自頭上摘下一枚碧玉釵，拋了出去。

玉釵化作流，如一滴水般，徑直沒那浩瀚的長河之中再不見蹤跡。

與此同時。

現世中各，玄母宮，龍虎道，純宮，大梵寺等等圣地境，都似被驚，紛不休。

……

上古世界。

江舟夢境之中。

他此是卻是不知自己這一，在現世中掀的波瀾。

他只是看著頭頂那條長河，心中激。

這是眾圣之不朽，是人道之偉業，大道之應！

浩然長河！

通過浩然長河貫通虛實那一霎，他卻仍有所應。

他應到了現世。

雖只是一霎那，卻是十分清晰。

心知這一，必然影響不小。

但此時他卻也顧不得那許多。

浩然長河的出現，效果雖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卻也不算太過驚奇。

因為他本就是打算在夢中再現浩然長河之偉力。

他所見過的力量之中，最強大的，并不是在這虛世界中的漫天仙佛神圣。

恰恰是在那仙神不顯的現世之中。

那一條不朽的長河。

這也是他最有可能在夢中再現的偉力。

雖是他的夢中，他應無所不能。

但真正做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

無論是關二爺、楊小二、孫猴子，他想在這夢中再現彼等偉力，都不大可能。

至短時間不可能。

只有“李白”，他本就是在浩然長河中銘刻了神，方才得以虛化為實，煉假真。

兩者本就相通。

“李白”既然能出現，以銘刻長河中的神為錨，他想現出浩然偉力，應該不是難事。

可江舟著實沒想到，會引真正的浩然長河顯現，甚至貫通了虛實。

長河一顯，夢中世界，天地仿佛暗夜中點亮了一盞燭，照破了黑暗與虛妄。

一道鬼祟的黑影，頓時無所遁形。

天地有正氣，于人曰浩然。

世間一切、邪、妖、鬼，斷然沒有能在浩然長河下立足的道理。

仿佛亦是到了長河的偉力，那道鬼祟之影發出尖聲，不斷地閃爍，頗見倉皇。

仿佛日照冰雪般，每一次閃爍，江舟都能看到這道黑影有黑濁流溢，形也明顯小了一圈。

“啊！”

一聲聲尖中，那黑影被消融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錚！”

“錚錚！”

卻在此時，天地間忽然響起陣陣鏗鏘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