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殺我……”

沈今鸞循聲過去，只見雪地上垂死掙扎的男人，眼角一道黑疤，正是顧四叔。

示意鬼娘子先別手。

闃靜了片刻，顧單鈞以為有救，匍匐在雪地上四掙扎，慌中抓住了喜轎前的一把珠簾。

珠簾驚慌一般地晃不止，開了一道小小的隙。他看見了喜轎上坐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嫁紙人。

一面，四野飄的鬼魂全部靜止下來，只低低地嗚咽著，圍在他四周，止步不前。

顧單鈞一怔，看不出這普普通通的紙人有何神通。但他已是恐懼到了極點，只得朝著紙人猛磕了好幾個頭：

“救命！救命啊……”

“哼——”

一聲低笑過后，一道尖細的聲在后響起：

“一個罪人，憑何要我饒命？”

一寒從脊椎底下竄起，顧單鈞茫然四顧，再回首，只見轎中紙人分毫不，如同一個死，并未開口。

另一個聲從一旁傳來：

“說，你本不知道顧辭山的尸首在何，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誆騙顧昔，設下埋伏殺他，是不是？”

聽到顧辭山這一名字，顧單鈞明顯愣住，屈大拜道：

“九郎他追殺了我那麼多年，我只是想用他大哥的尸首活命而已啊！”

垂頭的瞬間，他似乎聽到紙人的骨架在咯吱咯吱地響，好像是憤怒不已的，散發著一殺意。

“你竟敢騙我？”“罪該萬死！”

不同的聲，都在說同一事，驚悚之登峰造極。顧單鈞霎時明白，這些截然不同的聲，或年輕或垂老，或弱或蠻橫，竟然皆是這位轎中貴人的傳音。

此地厲鬼，皆唯馬首是瞻。

“驚擾了貴人，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把頭垂得更低，癱倒在地。

預料中的發難并未直沖著他而來，一道和悅的聲音傳來：

“你們的刀上涂了毒，是想殺了顧昔？”

“是！正是！”他如同抓到一線生機，仰頭道，“貴人也恨他嗎？我可為貴人除害！那毒藥，不出三月必然毒發亡，全潰爛而死！”

“我是恨他，但……”那聲音輕如煙，卻轉而陡然變厲，“但毒殺顧昔，你還不配。”

“顧昔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殺他，你不配……”“你不配！”

似是有一片又一片的鬼飄過他左右側，一道道聲在他耳邊回開去，震耳聾。

顧單鈞后槽牙幾乎要咬碎，哪能料到顧昔那小子竟然還有鬼神相助。今次他不僅殺不了他，還要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了。

然而顧昔，卻是他此刻唯一能活命的理由了。

他只得對著喜轎磕得頭破流，不住地求饒道：

“我知錯了，我即刻出解藥救他，貴人饒我一命罷！”

他的冷汗一滴一滴落下來，如同生命的倒數。

靜默了不知幾刻，才聽到又一個俏的聲笑道：

“可。出解藥，饒你不死。”

顧單鈞哆哆嗦嗦地從襟口取出一顆藥丸，雙手捧上，諂一般遞向了一不的嫁紙人：

“解藥在此，只需服下便可無事。”

一陣風吹過，手中的藥丸已然消失不見。

他一抬眸，只見紙人袖口似是的微微拂了一下。

顧單鈞聳的雙肩沉了下來，輕舒一口氣，再大拜道：

“謝、謝貴人不殺之恩！”

話音未落，他到間猛然涌出一腥熱，他失措地抬手一，只看見滿手鮮橫流。

他的雙耳，雙眼，鼻孔，角等七竅正在慢慢地流出來。

顧單鈞僵，只能看著渾的汩汩地從沒有傷口的里涌出，在青白的雪地上積起一個個洼。

驚駭之中，他面慘白如紙，失力倒了下去，抖的手指了指紙人：

“你，你出爾反爾！……”

鬼們暢快無比，咯吱咯吱地大笑起來，為口不能言的紙人傳音：

“兵者，詭道也，對付你這種小人，只需用計，何需守諾。就為告訴你，這天底下還有報應二字。”

“你害們做了冤魂，就算顧昔奈何不了你，我也不會放過你，必要你債償！”

“放心，你暫時還死不了。這樣死了，未免太便宜了你……”

顧單鈞早已嚇得屎尿皆流，仍不死心，仍想活命，在厲鬼的尖嘯聲中，他竭力往外爬去，妄圖逃離。

沈今鸞冷眼看著男人如螻蟻一般無地逃命，任由他垂死掙扎。

死過一回，知道最難的時候，就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卻還沒死，只能等死的那段無比漫長的時日。

半空中有幾團霧氣朝飄了過來，落到前，幻化子明的裾，肆意飛揚。

眾鬼娘子齊聲向沈今鸞拜別道：

“我們手刃了仇人，大仇得報，心愿得償，終于可以去回往生了。”

沈今鸞眼欣然雀躍的鬼娘子，神容有幾分黯然。

顧四叔最為可恨之，是利用顧辭山的尸骨下落，引了顧昔的同時也讓看到了一希，以為可以順著找到父兄骨，以為可以了卻執念，前去往生。

現下，唯一的線索，只剩下鬼相公那冠冢里，他二哥的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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