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值的侍衛也不知溜去哪了,懶必得狠狠地罰!今日,真是有勞將軍了。”
語罷,侍將那件氅歸還給他。
顧昔將折下的那一枝梅花攥袖中,接過氅,調頭離去。
雪夜寒涼,他甩開氅要披上之時,一殘余的幽香不可抑制地鉆鼻間,指尖所,氅里還有一余溫。
他披的作一滯,氅在夜風中飄飄,最終還是被他挽在手臂,沒有披在上。
披在,幽香在心,舉心念,皆是逾矩。
行至宮門前,已下了鑰,趕不上出宮。顧昔心頭一,慣常地想要挲刀柄之時,手才發現腰際空空。
那把用來救的金刀,也被的人一并帶走了。
黑暗中,他抬起黯淡的雙眸,向無窮無盡的宮墻,
回味過來之后,他僵冷的面上釋然一般地笑了笑。
袖間,花瓣在風雪里零落一地。
……
第二日一上朝,南燕的降將宮覲見,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向皇帝獻上的貢品之中,赫然就有那一柄賜的金刀。那把顧氏獨有的金刀。
朝野大嘩。
柱國大將軍與南燕降將似有勾連的傳言甚囂塵上,手下的貪墨案卻再無起過一波瀾。
只因那一夜宮門下鑰前,的人找到了景明殿外手揣證據等著參奏的郭春江,以金刀為示,讓他深信是顧昔的授意。
郭春江不疑有他,出宮候信,隔月就被跟著貶謫出京,連面圣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一把金刀,一石二鳥。
一招禍水東引,彈指之間摧毀顧昔在朝中的地位,元泓的信任。
當日下朝,元泓屏退所有人,單獨將顧昔留在景明殿,一連數個時辰,直至夜深都沒出來。
門外值夜的侍隔了老遠,曾聽到皇帝怒摔茶盞之聲。
直至夜半,殿門打開,顧昔離開時神容如常。殿,從來喜怒不形的皇帝頭一次面鐵青,揮袖掀翻了案頭如山的奏章。
十日后,顧昔孤一人去了北疆,此生再也沒有回過京都。他走后,顧氏這一百年世家就連帶著敗落了。
無人再為顧辭山正名,他見死不救叛逃已蓋棺定論。
于是,從此也再無人威脅沈氏的門楣,有污北疆軍的聲名。
沈今鸞長久抑的一口氣,終于能夠放下。
……
羌人部落之中,給阿伊送葬的篝火已近燒盡,猶有殘存的余燼在四野翻飛。
時至今日,沈今鸞每每憶及那一把金刀,仍是心有余悸,驚險萬分。
若是顧昔袖手旁觀,不設下的彀,或是不肯拿出金刀,的謀算落空,那麼最后倒臺的就是的后黨,傾覆的就是一生所護的沈氏。
生死局,一招定。
這麼多年過去,兩人是頭一回談及這樁改變二人一生的金刀毒計。
當作險勝,他視之為咎由自取。
沈今鸞著風輕云淡的男人,心中起了困,忍不住問道:
“顧昔,你知不知道那把金刀最后又落到我手里?”
男人眺天邊層層涌的雪云,緩緩點了點頭。
“你竟一直知道?……那你為何不來取回金刀?”一怔,攏了攏碎發,故意以挑釁掩蓋心虛,道,“不敢來要,是輸給了我,再無面對麼?”
月火下,顧昔的廓半明半暗。
他側過臉,著的目沒有波瀾,卻有一直以來始終看不分明的溫的深意。
“臣,落子無悔。那麼,娘娘又收著金刀作甚?”
金刀,對于贏家沈今鸞來說,亦是心中深埋著的一刺。
后來,南燕向大魏稱臣,元泓龍大悅,將南燕使臣的貢品作為賞賜,讓后宮幾名嬪妃挑選,以示恩寵。
為皇后,六宮之首,自是最先挑選。
滿目奇珍異寶之中,那柄金刀赫然在其中,暗沉的刀柄在燈下折著淡淡的金,無人過問。
沒有緣由地,掠過琳瑯珠寶,獨獨取走了那柄顧昔曾最寶貝的金刀。
將金刀用綢緞裹起來,鎖殿最里側的紅漆箱中。想著,他生母留之,他不會甘愿放在國庫落滿灰塵,更不會任在手里。
于是,以為他會來找討回。
可一直等到死的那一日,遠方再也沒有傳來故人的消息。昔日作為無上榮寵的金刀也再無人問津。
于金刀,敗于金刀,顧昔不再過問那把曾視作珍寶的金刀,既是心灰意冷,想必,也定是恨著的。
與他從時起相多年,他自小最在意之無非那把生母留下的金刀。他從不袒于外人的心跡,唯獨深知。
曾經最悉的摯友,才是最能置其死地的對手。一出手,便是必能扎進心窩鮮直流的利。
那一夜同在荊棘里的二人,他每走一步,和他俱是鮮淋漓。
如今想來,那夜搖曳的宮燈之下,叢生的荊棘之中,竟是生前見他的最后一面。
沈今鸞閉了閉眼,下心緒,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冷肅,高高在上:
“金刀,自是一件戰利品。”
“顧大將軍也理應吸取經驗教訓,不可重蹈覆轍。”
顧昔雙眸微垂,似笑非笑,有如嘲諷,亦如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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