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灰飛煙滅，下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顧昔無言。

熊熊火映在他的臉上，照亮一雙駭的眼，一半是死水一般的沉寂，一半是烈焰一般沸騰。

只淡淡地問一句：

“在哪里？”

第36章 綺念

長夜如同黑黢黢的深淵。

暗沉沉的連天夜幕之下, 男人風刀霜刻的廓一半是鮮，一半是火，強大的威帶著后火海的灼意, 阿德不打了一哆嗦。

男人平靜冷漠的眸底深，數不盡的烈焰在瘋長。

阿德甚至在他眸中看到了自己。

同樣的憾，同樣的癡迷，同樣的心如槁木, 同樣的孜孜以求。

阿德忍不住湊近, 看著他眼中自己的影子, 滿目嘲諷，笑容詭異：

“你見不到的。”

他在他耳邊嗤嗤笑了起來, 低聲道：

“已經灰飛煙滅了……”

“你和我一樣，永遠再也見不到自己的人。”

“你和我一樣，會一直一直恨著你。”

后是連天的火海, 浮的火芒散落在四周。顧昔發飛揚, 面如冰，眉峰一挑，似乎是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那一年, 大雨中決絕轉, 進宮門的背影。后碾落泥的桃花瓣。

后來, 侵吞軍餉的罪證, 傾覆后黨的謀算, 水池畔的鴆酒，荊棘叢中的金刀，你來我往的伏擊, 此起彼伏的殺心。

是恨嗎？若只是恨，為何心痛如摧, 一連十年？

“不。”顧昔驀地出聲，語氣寡淡，“我和你不一樣。”

“彌麗娜早已死去，你不為尋求轉世之法，卻用邪將的靈魂錮，想要將困在邊一生一世。如此，也配稱之為？”

“所以，你再如何焚香皆是無用，寧愿灰飛煙滅，也不想見你一面。”

“是阿伊臨死前，為焚香三炷，送往生。”

阿德不敢置信。

彌麗娜是部落里最麗的明珠，他曾經只能躲在大儺師的后暗地遙，看著有了意中人，要嫁給王帳的阿伊王子。

慘被活埋之后，他九死一生，耗盡所有，拖著一殘軀找到了的尸骨，悲痛絕之中嗅得一命運饋贈的轉機。

他背棄阿爹所授的儺，潛心研究，甚至設下陷阱，以活人供奉的魂魄。

只想要的魂魄經久不散，陪在他邊。

從未想過，寧愿灰飛煙滅，也要去見那個屠盡歧山部的阿伊。而那個人，竟然可以以香火送往生……

阿德面猙獰，大吼道：

“阿伊可是的仇人啊！”

“仇人又如何？”

“我和你不一樣。”顧昔重復道，“我唯……前塵盡消，早日往生。”

“我定要找到。”

沉定有力，百轉不移。

阿德心頭無窮無盡的怨毒像是一拳打了空，全瀉了勁。

“找到？”阿德一面喃喃自語，一面懷抱著彌麗娜的繡畫，一步步往后退去，從腰際摘下了一枚銅鈴。

“你聽。一直都在你后呢……”

那鈴聲無人搖，卻一直在嗡鳴不止。

阿德似是看到了什麼，空無的眼，映出了漫天的火海。手指緩緩抬起來，無力地指了指男人的后。

“你不是要找嗎？可一直在你后啊……”

顧昔沉靜的眸閃過一異。

順著阿德的目，他轉向背后。

后空無一人。

而后，聽到一聲沉悶的鈍響。

再回頭，儺師已頭戴四眼鳥的面，懷抱著心之人的繡畫，退了火海之中。

火焰在他上燃燒，他毫無知覺，目卻始終笑著顧昔，甚至頗有幾分欣賞之意：

“原來，你也會被騙呀。”

他喑啞的聲線，一字一句道：

“我都跟你說了，你找不到的……

“早就魂飛魄散了啊……”

話音散去，他像是一片枯萎的落葉，轉瞬間被熊熊烈火所吞沒。

“阿兄！”

哈娜悲聲哭泣，想要撲上去被莽機抱住。數十個羌人匆忙提水上前，試圖撲火救人。然而，氈帳連著氈帳，火海一片一片地吞噬天地。

一個時辰過去，大火才被撲滅，空中的煙火氣已然散了些許，卻更為昏沉。

最后只剩下幾片燒焦的骸骨，半塊破裂的面。

顧昔緩步踏過骸骨，從腐爛之中找到那一枚銅鈴。銅鈴仍在不住地嗡鳴。

他回，掃視一圈已被驚悚到立著不的其余部眾，面容戾，聲音幽冷，夾雜著風：

“儺師已死，你們降不降？”

一聲令下，大魏萬千弓衛直指，歧山部所有人。在巨大的震懾下，他們丟下了刀，撤下了弓箭，跪倒在地，甘愿徹底臣服。

已是破曉時分，天邊的魚肚白被朝云掩埋，白撕裂一般地灑下來。

大魏兵來回奔波，為這場羌族惡戰善后，救治傷員，清點資。

顧昔立在灰燼里，一頭黑發混在一縷銀披散下來，遮住了蒼白的臉龐。

大臂上凸起的青筋似要裂開來。箭袖里浸滿了，沉甸甸的。半張臉都被鮮染得盡是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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