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低語道：

“有過期盼，卻不能企。”

“想要靠近，卻難以及。”

顧家，沈家。大哥，云州。生死，人鬼。

一道道天塹，相隔阻絕。

此時此刻，遠遠的帳布上，他的廓如山巍峨，出的卻太過，在拂過的指間若有若無地閃。

近在咫尺，遙隔天涯。

只此今生，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第57章 參商

“轟隆——”

夜穹雷鳴, 顧昔從臥榻驚醒坐起。

右臂的傷口已然痊愈，他仍舊慣于展臂而眠。

側首一，榻邊空, 紗帳輕搖。

不知從前每回夜里夢的，究竟是人是鬼。

是鬼亦無所懼，就怕何時不再來。

那魂魄以為他睡，頗有幾分恣意, 徑自臥于他旁, 枕著他手臂, 目流轉，瓣翕張。

紗帳枕畔, 呼吸纏，一寒一熱，諸般滋味, 縈于齒, 繞在心頭。

這些年，無論高居廟堂，還是遠赴北疆, 顧家九郎一貫生殺在握, 何曾如此被？

他的軀比從前在暗林中埋伏敵人數日數夜不的時候, 還要難熬萬分。

里的那一只困, 蠢蠢。

所幸帳中太暗了, 他又始終閉闔著雙眸。

怕看到他目熠熠。

怕撞見他那頭困。

更怕，窺得他心魔叢生。

朔州城金柝鳴聲傳來，顧昔披起, 開紗帳下榻，房始終不見那道影子。

他輕眉骨, 才憶起趙羨說起過，近日來為了刺荊嶺一戰，以魂召魂消耗過甚，魂魄孱弱無力，必先回朔州休養生息。

“將軍，今日有個貨郎送來此。”一名親衛前來，遞上一。

顧昔掀開包裹的布，那柄蟠龍柄的賜金刀顯眼前。

黑沉沉的雙目流一訝然，眸微。

那一日，在那個小部落里他與同游集市。

此生再難有如此閑適的日子，好像回到了時在京都。

他心中歡喜，用此金刀換了一把首飾。

不曾想，多日過去，自己的魂魄朝不保夕，竟還一直記著。

不知用了什麼鬼辦法，將他的金刀贖了回來。

顧昔搖首一笑，心頭之意難以言喻。

“將軍！——”

親衛駱雄來急匆匆前來，高大的影撕裂了夜幕，大聲來報：

“北狄明河公主鐵勒鳶已昭告北疆各部，不日將繼任可汗。”

“其余年王子均已被死，唯有那名大王子鐵勒固越獄，逃去北邊集結舊部，準備反攻。”

顧昔抬眼天，眸比夜更深，終是令道：

“時不我待。今夜出兵。”

駱雄心知，將軍這幾日來不舍晝夜，早已調兵遣將布妥陣法。但他仍是猶疑道：

“將軍不再等一等圣諭到，北疆其余兩州兵力集合，再行出征？”

將軍親筆調兵請奏已遞至前，卻遲遲不見詔令下發，各方兵馬來見。

月下，顧昔負手而立，搖搖頭：

“若我猜得不錯，圣諭已下。”

連日來，他已探得北疆各州刺史皆已暗自調齊了各郡兵馬，卻不來與他集合，意在觀戰局。

待到戰事明朗，才來錦上添花。

“我若不先出征，他們不會前來。”

圣諭暗藏，個中深意，他心中明了。不過是此戰若敗，是他敗，非大魏敗。此戰若捷，乃大魏捷。

這已云州陷落之后，大魏各地兵馬心照不宣的默認之規。

駱雄嗤了一聲，明白過來，忿忿道：

“他們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若是贏了，便來討一份功，輸了，便也不算敗軍。想得倒。”

“此戰不會敗。”顧昔淡聲道。

因為他會戰至不死不休，直至戰局明朗，各方出兵為止。

戰鼓大起，聲若雷鳴。

駱雄著將軍馬上背影，不由想起當年隨他于南燕鏖戰。

將軍麾下隴山衛大將十不存一，他帶著一隊親騎突圍，不四面奔逃，反倒殺陣中，活生生殺出一條路來。

一兇煞，猶如地獄里走出的鬼王。

自此，戰神之名，威震三洲。

轅門外，千軍萬馬列陣與前。顧昔高坐馬上，于陣前點兵。

列隊最前的一支人馬，是羌人。

羌人知地理，乃是此戰急先鋒。羌族自從棲朔州崤山，為大魏供養，深知一粟一食，并非白白相予，亦需拼殺得來。

深北狄奴役多年，羌人既需戰功效忠大魏，也指憑借此戰出口惡氣。

“老子早就看北狄人不爽，定要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邑都莽機等壯士與大魏軍一道，推杯換盞，痛飲了一碗烈酒后，猛地摔碗在地，

顧昔看著領頭的邑都，道：

“先行之軍，責任重大，攸關全軍生死。”

阿當留下的子，羌族的小羌王桑多還在朔州，大魏人照顧。邑都冷哼一聲，大臂一揮，道：

“你且放心，沒有人比我們羌族更刺荊嶺的了，也沒人會做頭烏。”

“當然，要是你的人能搞到北狄人在此的布防圖，那就更穩了……”

邑都聲音低下去，不說話了。他也心知，北狄人在刺荊嶺一向是重兵把守，此戰乃是險中求勝，兇煞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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