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一念出其人世,最后忽一頓,道:
“一日前,死于刺荊嶺,戰而死。”
沈今鸞聲道:
“他的魂魄是否已歸地府?”
滿殿火搖曳不定,那判抬起眼,嚴肅地著,搖了搖頭:
“戰而死之人,魂魄四散天地,不歸地府,不回。”
“貴人,你的夫君已魂飛魄散了。”
鬼界寧靜空茫,一片混沌。
沈今鸞抬起手腕,腕上一圈紅線所牽的那一線搖搖墜,最終徹底斷裂下來。
“不可能。”不可置信地不斷搖頭,道:
“就算是死了,也一定有辦法讓他重新回轉世的不是嗎?”
判一怔,又細看了一眼生死簿,愁眉苦臉,嘆氣道:
“他戰而死,注定魂飛魄散,再也無法去回轉世。”
戰而死,無法往生。每一個字眼,就像一道利箭,在心口接連不斷地窟窿。
沈今鸞眼前發黑,只覺漫天魂河化作聲聲轟鳴,在耳邊呼嘯而過。
的魂魄綿綿地將要倒下,卻強撐不屈地立了起來,直直盯著那判,道:
“如果我能找到他所有的魂魄呢?就算不能回轉世,可以讓他還對不對?”
當日,秦昭的尸完好,尋回魂魄,在趙羨向地府請示之后,就能起死回生了。
判面有容,憐惜地看一眼,連連哀嘆:
“貴人這已經是第三次錯失機會了,我如何向閻王代啊……你再不去往生,一回到世,就會魂飛魄散的啊!”
他長須一翹一翹,用朱砂筆在生死簿上畫了紅圈,語氣加重,肅然道:
“不行,我得帶你去十殿閻羅那里,趕送去回了。”
濃郁的黑暗之中,沈今鸞不聲地道:
“縱使上窮碧落,下至黃泉,我也會找到他。”
“不如你快些告訴我,他的魂魄會去往何,好讓我早日魂歸地府,你也好向閻王爺代,不是嗎?”
那判蹙起眉頭,覺得言之有理,又覺說不上哪里不對,只得小聲地道:
“三魂消散了殘魂,殘魂不地府管轄,只會散落忘川,你只要在忘川找到他的殘魂,其余七魄也會回歸……”
“不對啊……”判忽然反應過來,抬頭道,“貴人,你算計我啊……”
而沈今鸞的魂魄早已在轉瞬間飄向了忘川。
判大人遠飛去的魂影,原地嘆息。
此一縷孤魂,以一己之力,一一渡化薊縣九名鬼娘子魂,歧山部游離人世十五年的嫁厲鬼,還有云州上萬個十五年不肯往生的戰死亡魂。
可謂是貴不可言,功德無量,愿力無邊。
上一個這樣的人,是百年之前,為尋一人橫掃鬼界,將十殿閻羅的生死簿撕了個遍。
他一小小判,可不敢在這樣的人面前造次。
九幽冥府,萬鬼飄,掌生定死的判無可奈何,用筆桿撓撓頭,苦不迭。
下一個滿月前,他手里的回配額又沒完。
……
忘川之上,不計其數的亡魂新生而來,寂滅而去。
游離的亡魂匯聚無垠的銀河,粼粼波,浩浩湯湯,往天際奔流而去,再不復返。
有些魂魄,如繁星璀璨,還有一些,如深淵底最是晦暗的塵埃。
沈今鸞步忘川,魂魄淌河水之中,像是在一淺灘漫步。
無窮無盡的靜謐和憂傷順著流過的河水蔓延開來。
茫茫忘川,不知如何找尋他散落的殘魂。
“阿娘,阿娘……你別拋下我。”
一聲凄厲的喊聲傳來。
沈今鸞莫名覺得這個聲音有些悉。
踩水聲“嘩嘩”而來,回頭一看。
一羌族的服飾,戴著儺神面,朝著一道模糊的背影奔去。
“周貴……”沈今鸞疾步走過去,向那喊道,“周貴,你回來。”
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周貴停了下來,轉過來。
沈今鸞看到,他的前有一道巨大的口子。
當時,讓周貴假扮桑多遇襲,瞞過了刺殺之人的眼,他死后魂魄就回到了地府,見一面他日思夜想的阿娘孟茹。
果然有人要殺桑多,策反羌人。
心頭涌起一個可能,心頭發。
沈今鸞將周貴拎了回來,嚴厲地道:
“不是說好,看一眼你阿娘,你就回到間的嗎?怎麼還在這里,你不怕再也回不去嗎?”
周貴仰起小臉,淚閃閃:
“我想和阿娘多待一會兒,我舍不得走。”
沈今鸞搖搖頭道:
“再不走,七日到了,你就活不了。”
周貴咬了:
“我寧愿和阿娘待在一塊兒。”
“你是誰?你認得我的貴兒?”
一道纖弱的聲音傳來。
沈今鸞在見到薊縣被丈夫毒死的孟茹娘子,微微一怔。
的魂魄蒼白如水,浸在忘川之中游離太久,早已忘了是誰,只不斷地請求道:
“我的小貴兒啊,這不是他該來的地方,他還那麼小……好心人,你若將他帶回去,不要讓他留在這里,我愿意報答你。”
沈今鸞點點頭道:
“我可以帶周貴回去,請問,有沒有在這里見過一個新來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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