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鸞掩在重重人群中，喜帕下的音調故意低，大聲道：

“太.祖有訓，安邦定邊者為軍，鎮守疆土者為將。”

“顧將軍為國戍邊十五載，本就擔得起‘將軍’二字。”

一語驚醒眾人。

駱雄和秦昭各自帶人扶刀上前，嚴陣以待。越來越多的將士站了起來，圍在顧昔側。

“將軍鎮守北疆，收復云州，他是不是顧家人又有什麼分別？”

所幸顧昔早在之前袒了世，棋高一著，制住了突如其來的詰難。大多數將士仍是站在他這一側。

一片此起彼伏的聲援之中，顧昔目凜然如鋒刃，一字一字道：

“臣所行問心無愧，但請陛下，平反舊案，以軍心。”

“為北疆軍昭雪！”“為沈氏平反！”

一呼百應，聲浪滾滾。

元泓清掃一眼滿院帶甲握刀的兵士，虛了虛眼。

“顧昔，你這是要兵諫平反？”

“臣不敢。”

顧昔不不慢地道：

“陛下若不肯，臣愿帶兵京，請刑部徹查當年羌人質子一事。”

元泓瞳仁驟然一，手掌攥袖中，龍鑲繡扭曲起來。

一道寒涼的刀忽然在眼前閃過。

邑都率領眾羌人拔刀，兇狠地道：

“大魏的皇帝陛下，羌族送京中的質子三番五次遇害，你們若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羌族便大可再叛一回。”

“今日，就砍下你們皇帝的頭，給我們王祭旗！”

不似在場其余將士，羌人本就不是大魏人，弒君也不必背負罵名。

“不得對陛下無禮。”

一只青筋遒勁的手按住了邑都舉起的刀。

縱然邑都力大如牛，竟一時不能了。他不，后的羌人也不敢。

“陛下所托，臣經略北疆。”

顧昔面無懼，目下無塵，淡淡道：

“這北疆，從前是北疆軍的地盤，如今由臣統領。”

“陛下此次駕親征，臨云州，若是稍有不慎，龍有損，乃至山崩……臣，不敢擔保。”

元泓倏然側目。

一路北上，從朔州行至云州。顧大將軍不僅沒有戰死，聲還更甚從前。云州百姓，北疆三州兵馬，只知顧昔和北疆軍，竟不知天子和王軍。

方才揭顧昔非顧家脈的世，并無法對他造威脅。

而今，誠如他所言，北疆故地，北昔年疆軍和大將軍親兵，都在此地，生殺由他一念而定，只等他一聲令下。

十年威累積，早已不可撼。

俄而，元泓緩緩松開袖口，平淡地道：

“既然顧將軍已查得真相，沈氏無辜，朕昭告天下又有何妨。”

親衛搬來桌案，展卷研墨。

元泓筆一提，在黃絹紙上寫下詔書，恢復沈氏一門忠烈之名，

天子親衛宣讀圣旨，金口玉言，詔示沈氏和北疆軍無罪，另封進爵，以示功勛卓著。

秦昭等北疆軍舊部雙膝跪地，涕泗橫流，叩頭接旨。

“云州終歸我朝，百代功業，顧將軍汗功勞，但……”

元泓掃視了一圈在場眾人，目最后落在顧昔上：

“有一樁重罪，只在你一人。”

顧昔一語不發，修長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挲著腰間佩刀。

元泓忽然提步往前走去，所有人不自覺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他一步步走向喜宴最深，盯著那個在人群中頭戴喜帕的新娘，一字一句地道：

“藐視禮法，不守臣節，不顧倫常，覬覦皇后，強奪君妻。”

宛若平地驚雷，在場眾人大驚失，紛紛向顧昔一直護在后的新娘。

顧昔神不驚，面容無比平靜，淡聲道：

“皇后娘娘已死在承平五年，陛下就算從未昭告天下，天下也是人盡皆知。”

朝中十年的忌，君王的逆鱗，潰爛的瘡癰，就這樣被破，赤.無畏地擺在臺面。

在場一半人是茫然無措，另一半知之人無不嚇得肝膽俱裂，屏住了呼吸。

四野陷一片死寂，元泓面無表，膛起伏，眸底濃烈。他閉了閉眼，忽有一陣疲累涌了上來。

從前就擅行厭勝之，這一次不過是金蟬殼，回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北疆故土。

他是君王，也是夫君，只得低一回頭，來帶回去。

長久的靜默之中，年輕的君王俯下去，對著喜帕下的子，低聲道：

“鬧夠了。阿鸞，隨朕回宮。”

風徐來，喜帕的流蘇微微拂。

子端坐，一不，隔著紅布無言地凝視著他。

鬢邊亮一晃，似是簪著那支他為打造的金步搖，端莊而又明艷。

恍若記憶中的模樣。

元泓手指，抬袖往喜帕而去。

出的手忽凝滯在半空，彈不得。

“臣妻膽小，甚是依賴臣，不便面見天。”

顧昔語調冷，勁臂猛地抬起，一把按住了天子出的手。

收的虎口青筋賁張，就像是扼住他袖間金龍的咽，龍掙扎翻騰，張牙舞爪。

第76章 真相

纖薄的喜帕不過拂一下。

顧昔扣著天子的手不曾松開, 竟生生將天子向喜帕的手按回了錦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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