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在發，卻沒有遲疑。刀映出秦昭凜然不懼的姿。

他抬首，與沈家十一娘對視，目中含淚。

一只手握住了秦昭頸上的刀刃，生生抵去了自己的膛。

沈今鸞側首，看到顧昔沉靜的神容。

恢復之后，這一覺荒地老才醒過來，卻見趙羨神猶豫，問之下匆匆趕來，就撞見了這一幕。

怎麼也想不到的一幕。

的神思猶在恍惚，只覺得眼前他的面容尤為陌生，俊得著一冷。

下意識地收刀，不想傷了他，每后退一步，他卻進一步。刀尖不曾離開心口。

“夫人怪罪我一人即可。”

“是我聯合北疆軍，直指京都，共謀天下。”

“共謀天下？”沈今鸞著他，不敢置信地問道，“為什麼？”

男人掠過，目沉定幽遠，背后是北疆的萬里河山。

“君王失德，天下共討之。竊鉤者誅，竊國者侯。百年之前，本無隴山顧氏，是顧家先祖，篳路藍縷，開疆擴土，從龍之功，世代累積而。”

“我雖布，但我之今日，猶如昔年顧家先祖。十年前，我誤過一回，今日不會再誤。”

秦昭終于看不下去，疾聲大喊道：

“十一娘，顧將軍是為了救你啊！”

“若是沒有萬家香火，你就要活不了啊……”

事前，顧昔讓大家發誓，此事不能讓十一娘知曉。若知曉，他們要為行此謀逆之舉，定然不會應允，只會不惜一切阻止。

眼見二人又要拔刀相向，秦昭再也不顧謀事前應下的諾言，道出了真相。

這數日來，他們每家每戶地叩門，威利，跪地懇求，所有辦法都用盡了。

只有“砰”一聲閉門的大響，還有百姓或驚懼或鄙夷的神。

螻蟻之力，如何能撼深固的人鬼之別，君臣之分。

在十一娘怔忪的目中，秦昭再也顧不上男人掃向他的兇厲視線，凄聲道：

“顧將軍為了救你，費盡心力……”

顧家九郎，生來沒有過卑躬屈膝，當年權傾天下，面見天子也不曾跪拜。

為了垂死的妻子，一傲骨的顧將軍，朝百姓躬低頭：

“顧某懇請諸位，施舍香火，救我妻子。”

百姓又驚又怕，先是紛紛后退躲閃。

大將軍威名遠播，收復云州，為百姓擁戴。在他一再懇求下，于是，終于有人容，也有些人憐惜當年所知的沈家十一娘，愿意施舍一炷香。

可是，北疆三州人丁寥落，不過千百戶，遠遠不夠，需天下人共同奉養，才算萬家香火。

他們，實在是別無他法了。

“你，是為了我？”

沈今鸞茫然地著顧昔，眼中漸漸起了霧氣。回，又向這一群曾不惜一切救過的人。

這些人也在深深地回。

瓣抖，死死咬住，道：

“你們，都是為了我？”

“十一娘，我們必要救你的，你是那麼好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復生的機會。”

賀毅傷還未好全，一瘸一拐，急切地向走來：

“我們都知道了，那狗皇帝不允百姓祭拜，給你燒香，不肯昭告天下你早已，已經……”

“我不知道……”年紅著眼，哽咽道，“我一直不知道，我若是早知如此，定不要你為我們昭什麼雪，直接隨顧將軍殺回京都便是！”

“是我們，連累了你往生啊……”

元泓在死后，不昭告天下，不予尊謚，不宗廟，止任何人焚香祭奠。

百姓懼怕這個鬼皇后，加之皇命不可違，無人愿意為再燃香火。

唯一的解法，就是江山易主，新帝再下令。

唯有那個位置上的人，金口玉言，可以換來為重塑的萬家香火。

所以，今日在這破敗的韜廣寺里，足以撼大魏的北疆諸將，認大將軍顧昔為主，共謀天下。

不為權勢地位，不懼青史惡名，只是為了救的一道詔令。

沈今鸞像是被浪頭一下一下地拍打，渾一般發抖。向人群最邊上的燕鶴行和龐涉，不解地問道：

“我為鬼魂，你們為何不厭棄于我，竟要為我一孤魂，做到這份上？”

當時，沈家十一娘假托夢現，不過是怕他們看到鬼魂而避退。可他們看到活生生的，也毫無懼。

何德何能。

燕鶴行輕笑一聲，朝拱手一拜，聲舒朗：

“娘娘夢那一夜，我們就知道你不是夢了。”

“不錯。”作為當年的爪牙，龐涉也走過來，對道，“當年的皇后娘娘，一心為了鏟除異己，不擇手段對付世家，怎會和顧將軍聯手，為了陷落敵手的百姓，共奪云州？”

是啊，自死后重遇顧昔，變了很多。

從前，將沈氏利益凌駕于一切之上，刻意忘卻云州被奪后的百姓之苦，雙眼被仇恨蒙蔽。

為了復仇，利用朝臣，魚生民。一盡是上位者的傲慢姿態，忘了自己也是百姓中的一姓而已。

弄權妖后的惡名，倒也真不算冤枉了。

直到死后重回北疆，歷經磨難，發現這世上有一人，會為了沈氏舊案耗盡半生，為了不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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