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之命,不敢不從。”
顧辭山點點頭,又代了幾句,大底是沈家兄弟如何天縱英才,如何大有作為,顧家應可與之結。離去前還令他繼續,不到一百箭中靶不得停下。再過一月,便是宮里的柳宴了,讓他務必勤勉,不可懈怠。
顧昔目送大哥遠去,折下一株狗尾草,叼在角。
麻煩。從此多了一個拖油瓶。
年搖搖頭,薄韌的角卻若有若無地揚了揚。
……
春日宴是京中貴子眷社之場,是今年的第一場,猶為隆重。高門貴爭奇斗艷,百卉千葩。
那一日,晨起一大早,侍琴音就為沈今鸞打扮起來。
“你大哥走前特意叮囑了,要把你打扮得漂亮些。我們十一娘可是北疆一枝花。”
沈氏在京都的府邸里,沈今鸞的閨房在最深近的一院。今晨,滿堂皆是手忙腳為沐浴更,梳妝綰發的小丫鬟。
倒是怡然自得地坐在妝奩前,分毫不。
著琴音遞來的石榴紅鑲金裳,輕輕搖了搖頭。
上一世,因軍戶的份著,畏首畏尾,不想惹人注意,又生怕趕不上京中時興流,便跟從其他貴穿大紅的料。豈料畫虎不反類犬,被人從此不斷地嘲笑奚落。
這一世重來,要做回自己。
沈今鸞起,從柜中自己取來一件玉霜素鎏花的襦,一旁的琴音訝異道:
“我聽聞京都可不比我們北疆,以貴為。郎這一是不是太寡淡了……”
話音未落,只見沈今鸞已施施然換上衫,轉過來,琴音一瞧,眸中發亮。
郎烏發濃黑,杏眸婉轉,紅齒白,五生得艷麗,用霜玉澤的一,反倒襯得清麗俗,不可方。
饒是日日與相對的琴音,都看得挪不開眼。真真跟畫中描摹的仙人一般。
沈今鸞坐回銅鏡前,開始自己描眉,琴音為挽起發,一頭綢緞般濃的云鬟,嘖嘖贊嘆。又見銅鏡里的人只在眼下掃了一層脂,薄薄點了點櫻的口脂。
小娘子無瑕,本來只需略施黛,濃妝艷抹倒顯得艷俗。
琴音心中更覺熨帖,和幾個小侍一道為挽好發髻后,要為束以金簪,道:
“這可是當時請北疆最好的工匠特地為你打得金子,你瞧這紋路多細膩。”
“用金簪,就頭重腳輕了。”沈今鸞從妝奩里挑了兩支碧玉簪。是大哥去山里偶然得來的翠寶玉,絕倫無雙。
玉簪溫潤,華奪目,簪尾墜著三兩顆瓔珞紅珊。
風過,環佩輕搖,靈萬般。
最后,眉心上一點翠綠的花鈿。是二哥獵得北疆林中翠鳥,以尾羽里最細膩的羽制。
前世這個時候,京中還無人戴花鈿,可待為后時,京中開始大肆時興此飾,一羽難求。今生,大大方方,不介意先引一回流。
顧盼之間,眉心的花鈿折流,映出玉面靨,當真是畫龍點睛。
沈今鸞斂整裾,輕飄飄地走出宅邸。琴音扶著登上大門外備好四駕高頭大馬所系的寶蓋馬車。
馬車向京都郊外駛去,沈今鸞隨著行進微微搖晃,思緒浮。
淳平十年的春日宴,開在尹川李氏位于京郊的鹿柴別苑。這一面,不得不要見到一些人了。
這一世重來,有足夠多的時間,可以帶父兄遠離紛爭。便從今日開始。
沈家一行人還未離開都城的永定門,一陣馬蹄聲從來傳來。
沈今鸞收回思緒,側首,抬首開窗簾的一道隙。
來了十余武人,畢恭畢敬地跟在的車駕之后。其中為首之人高坐馬上,正朝著踏馬而來。
投往窗外的視線,只可見來人蹀躞玉帶勒出的一把勁腰。流云紋的袍角隨風揚起,馬鐙間的革靴下,裹著的部線條實朗。
沈今鸞心跳一滯,這一瞬,心頭如有蝶振翅而飛。
顧昔怎麼來了。
他從前,可是最厭這種人多的宴席。
上一回初京都的春日宴,顧家九郎可沒有陪來。是被那些世家高門奚落之時,他才匆匆趕到,狠狠教訓了那些人一頓。
冥冥之中,前世的事開始有了微小的變。就如同,一顆碎石無意中墜湍急的水流,或能讓水流分岔,甚至最終徹底變道。
尚陷在往事的惘然之中,年已走馬過來,高的影落在簾上,凌人氣勢過纖薄的帷幔進來。
窗外,逆著,看不清神容,只覺暗影里的五深邃如刻。
“家兄讓我來護送你。”
哦,原是怕欺負來護送的,聽起來還有幾分不不愿。沈今鸞抿了抿,掩住角的笑意,只輕聲道了一句“有勞”。
甚至都未開簾幔一見。
顧昔靜候在窗外,微微皺眉。
跟隨馬車復行數里,出了城門,他的目若有若無地向馬車端坐的沉靜影子去。
那日他在庭院中練箭,分明聽到沈家兄長托付大哥,說“小妹心思單純頑劣,行止跳”,請他大哥多加照拂,可代行兄長管教之責。
怎麼到他這里,就一路沉默。
“那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他終于開口,語氣故作輕松,頗有幾分玩世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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