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蕭衍將酈嫵帶回宮裏，又再次讓太醫給酈嫵診了脈，確認酈嫵暈厥只是暑熱所致，并無礙後，又問了有關子嗣問題，得出的結論與醫婆差不多。

蕭衍向太醫院的徐院判詢問了一些事，心裏有了底，便去立即著手理在永定侯府發生的事。

但“太子妃質至，不易有孕”的消息，還是當天就傳開了。傳到最後，直接就是說太子妃不能生育，太子將不可能有嫡系子。甚至連寧國公府世子夫人溘然病逝的消息，都沒能讓這傳聞的熱度消散一些。

一時間不管是街市坊間，還是宮廷朝堂，全都沸騰了。次日早朝立即就有朝臣上奏，倒也不敢直接讓太子休掉或者廢除太子妃，而是奏請太子盡快納側妃良娣，早日孕育皇嗣。

太子頂住所有力，表示自己無納側妃與太子良娣的打算。并且澄清太子妃只是不易有孕，并非不能孕，此事太醫院徐院判可以作證。

朝臣依舊據理力爭，說皇太子子嗣不宜有任何耽誤，最好還是立即納側妃良娣，以便早日充實東宮。

太子不予理會，堅決直言無納側妃打算。

雙方爭執下，嘉文帝忙打圓場，將此事押後再議。

早朝散後，出了金鑾殿，蕭衍走向了韓國公，語氣平淡地道：“孤無納側妃良娣的打算。不過……韓國公貴府上的二小姐，倒是早已到了適嫁年齡。”

他沒頭沒尾地說了這一句，轉就走了。留下韓國公僵立當場，冷汗直流。

韓國公瞬間意識到，太子突然對自己說這些話，肯定不是想納自己的二兒做側妃，而是自己那向來浮躁、不夠沉穩的二兒大概言語無狀，得罪了太子或太子妃，因此太子才會特意前來“提點”一番。

韓國公火速回府，跟自己夫人焦急商討了一會兒，快速為謝雲棠夫婿人選，簡直恨不能當天就將給嫁出去。

朝堂上衆人各有思量。

安國公府，一家人本來喜氣洋洋地盼著桑瑜的孩子降生，此番卻個個都高興不起來。

東宮，宮人更是如履薄冰。呂嬤嬤連續哭了好幾場，幾個丫頭也個個都哭得兩眼通紅。

酈嫵自從上回在蕭衍懷裏痛哭了一場之後，如今反而沒有什麽傷的了。

有些人若是到一連串打擊，可能會怨天尤人或者低迷消沉。

酈嫵卻不這樣。

都到這般地步了，換作別的子，估計要麽發瘋吵鬧，要麽哭哭啼啼。

酈嫵卻沒有。

反而活得比從前更加恣意。眉眼間的笑意，是真真切切的，不帶任何憂傷。

窗外秋熾烈，花木扶疏。

酈嫵掌心輕著窩在自己懷裏的雪白貓咪，看到呂嬤嬤不斷拿帕子拭眼角，琉璃們的眼睛也紅通通的，嘆了口氣，安道：“事已至此，哭也解決不了問題。你們別擔心啊，就算我不當太子妃，也會好好養著你們的。”

這話一說，呂嬤嬤和琉璃們又無聲低泣起來。

聞言，這兩日一直守在側殿這邊的德福，白胖的面頰微微一，連忙陪著笑道：“太子妃您說什麽呢？您這太子妃位置不可搖。”

酈嫵瞟了他一眼，笑道：“德福公公您這兩日一直守在這兒，寸步不離，不會是怕我跑了或者想不開吧？放心好啦，我還有祖母，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嫂子，我才不會做什麽傻事呢……”

德福有些尷尬地一笑：“沒有沒有。是太子殿下讓奴婢在這伺候著，看看太子妃有什麽吩咐……奴婢可以隨時效勞。”

呂嬤嬤也知曉哭泣無用，幹眼角後，便開始正對酈嫵道：“您現在是太子妃，將來太子登極之後，便是皇後。就算無子，正妻的地位也不可搖。咱們大晉史上也不是沒有膝下無子的皇後，大不了以後從妃嬪那裏抱養一個皇子在膝下……”

如今況已經不能再糟了，當著德福的面，呂嬤嬤也將這些直言出來。

德福一點也不驚詫，反而跟著點頭：“嬤嬤說得是。不過殿下沒有要納側妃。”

酈嫵只是笑了笑，并未表態，依舊每日優哉游哉，比從前還要明肆意。坤寧宮那邊，每天依然過去，容皇後對此事從來不提，依然如從前一般待如初，每日可口的點心和滋補的湯水依舊，沒有給任何力。

至于容世子夫人病逝，隆重發喪的事，在太子對東宮消息的封鎖，以及呂嬤嬤對琉璃玲瓏們幾個丫頭的特意囑咐下，酈嫵還全然不知。

一直到八月十五，在中秋宮宴上，酈嫵才從衆人閑聊的口中得知這個消息。

事太過突然，以至于宮宴上，筵席中，酈嫵著那個白蕭索，單影只的男子，一時間恍然若夢，呆呆地朝他看著。

察覺到旁凝視過來的不可忽視的視線，酈嫵立即轉眸，卻瞥見太子扭過頭正向謝雲蘭和小侯爺韓旭那邊。

謝雲蘭如今腹部已顯，面上帶著慈母的，又被韓旭小心呵護，夫婦倆伉儷深，惹人豔羨。

酈嫵心裏有地生出羨慕和酸楚，又見太子一直向那邊，心頭更是覺得無端煩悶。

恰好筵席過半，衆人已可以隨意走，酈嫵便起離席，去了後花園，沒有帶侍，只想一個人散散心。

中秋月圓，人卻惆悵。

酈嫵擡首正著頭頂上空的圓月出神，後忽地傳來一道悉的聲音。“阿嫵。”

酈嫵皺起眉頭，緩緩轉。

月下，樹影中，走出來一個材高大的男子，容貌與蕭衍有幾分相似——是蕭訣。

酈嫵有些不耐。太子妃無子便是一罪，再跟外男私會，被發現又是一罪。

不過如今倒是無所謂了，只淡淡看向蕭訣，問道：“你有什麽事？”

“你別擔心，我吩咐了人守著，這裏暫時無人會來。”蕭訣立于樹影下，目灼灼，直直盯著酈嫵，神無比認真地道：“我沒有皇位要繼承，我可以不需要子嗣。阿嫵，我還是那句話：我會一直等你。”

從前只會莽撞的年，如今考慮事倒是周全了。酈嫵有些意外。聽到蕭訣的承諾，更是笑了起來。

看啊，的一生就是如此戲劇。

從前傾慕之人，無緣在一起。現在算是有機會了，可早已經變了心。

而如今心之人，卻時時惦念著別的子，每年都要送別人生辰禮，甚至連剛剛在筵席上都要盯著對方瞧。

倒是這個從來不被放在眼裏的年，一直執著于，如今還對許了無比深的重諾。

酈嫵看著蕭訣，第一次笑容明，語氣和地開口：“蕭訣，謝謝你啊，我……”

話未說完，卻見面前的蕭訣眼睛忽然一瞪。

接著酈嫵的手便被後來的一只溫熱大手扣住，不顧蕭訣驚詫的表，徑直將酈嫵拽走。

月清冷，拽著的男子，面更冷。

酈嫵看到突然出現的太子，一點也沒有表現出驚詫，臉上還維持著剛剛對著蕭訣時那副明的笑容。

月朦朧，後花園樹影憧憧。蕭衍一路將酈嫵拽到無人的地方，在一棵樹下才停住腳步。

夜風拂過，空氣中有馥郁的酒香傳開，是從太子上飄來的。

酈嫵微微仰頭，看著面前被和月籠罩，卻依然一臉冷峻，一凜冽氣勢的太子。不由地想起上一年的中秋宮宴，剛剛被選為太子妃，滿心困。

彼時，也是在這後花園裏，問他為何要選自己為太子妃。

那時候哪裏想到他們二人會糾纏至深，到如今這種讓人痛徹心扉的局面啊。

太子既然喜歡別的子，既然是迫于聖命娶了作太子妃，那為何還要一直來招惹于，讓一顆心控制不住地淪陷呢？

是的，淪陷了。

酈嫵不傻，通過這一回已經徹底意識到了自己對太子的。

喜歡他，就像從前喜歡子瑜哥哥一樣。甚至可能還不一樣，因為這覺，明明更深刻，更無措……

就是變心了，就是控制不住心了，就是這麽一個移別，不夠專一的人。

可喜歡誰，那都是自己的事。

若對方也同樣自己，自然向他奔赴。

若對方不自己，也只會將悄悄藏起來，默默祝福。

就如同過去對子瑜哥哥那樣，寫了那麽多傾慕的話語，抄錄了那麽多關于.的詩句……卻沒有一個送出去，全都藏在自己的小匣子裏。

唯一做得最出格的，也僅有那次忍不住的私下傾訴，以及私下在家人面前鬧了一番……

酈嫵心裏思緒翻飛的時候，蕭衍黑眸沉沉，靜靜看了半晌。見魂不守舍，明顯神游天外，他眉頭微皺，忽地欺上前，要吻。

酈嫵迅速手抵住那靠過來的寬闊膛。

心裏有怨，有氣，眼裏卻并無淚。反而笑得漫不經心，嬈嬈，目微乜：“殿下這是要做什麽？是看到你心的子坐在別人旁邊，你心裏難了？”

蕭衍垂眸看向酈嫵。

已經過完了十八歲生辰，且嘗過男之歡的姑娘，再也不像從前那般帶著些微青，而是猶如徹底長開的花朵，眉眼間著風與，顧盼時攝魂奪魄，勾人心弦，真正地為了一代妖姬。

偏偏還笑得沒心沒肺，紅微啓，語氣輕佻地問他：看到你心的子坐在別人旁邊，你心裏難了？

那不是他心的子，才是。

只有才是他一直無法宣之于口，深數年的子。

明明是不他，心裏一直記掛著別的男子。就算是嫁給了他，就算是他們已有了之親，可哪怕直到剛才那一刻，還在筵席上盯著對方瞧。

剛剛看著容謹的時候，在想什麽？是想著終于又有機會可以嫁給他了？要他兌現承諾放出宮，便是為了這一刻吧？

蕭衍黑眸深沉晦暗，目死死地盯著酈嫵，不說話。忽地又上前一步，大手握住一側肩頭，猛地將按在樹幹上，低頭就親了下去。

這個吻不同于以往，熾熱又瘋狂，好像要將人給吞噬下去一樣。

酈嫵簡直不敢置信，這個時候了，這個人居然還親。擡手使勁地捶打，對方依舊不管不顧，錮著，吻得更加兇狠熱烈。酈嫵掙紮不，只能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終于被放開後，氣惱地道：“你發什麽瘋？”

蕭衍擡手了一下上刺痛的傷口，面帶苦笑：“我是瘋了。”

他不知道要怎樣做，只是再也難以抑。

他忍了許久，陪演戲，看對別的男人癡迷。

他早就瘋了，為而瘋。

太子果然是被有孕在的謝雲蘭和小侯爺夫妻深給刺激到了。酈嫵如此想著，氣極反笑：“殿下就算再喜歡謝雲蘭，就算再吃醋生氣，也沒有找我來發瘋的道理。我就算是您的太子妃，我也是個有有，有的人，不是你發洩自己緒的木偶。”

“我沒有喜歡謝雲蘭，從來都沒有。”蕭衍看著，神認真地開口：“我喜歡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他認栽了，認命了，就算是從此被拒絕，被遠離，他也還是要講出來。

連蕭訣都一而再、再而三，屢敗屢戰，從不歇止。連蕭訣都能得到的笑容和一聲謝意……他為什麽不能？

猝不及防的表白，讓酈嫵驀地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蕭衍，一時忘了生氣，茫然問道：“殿下你……是不是喝醉了？”

不然就是了謝雲蘭的刺激，開始說胡話了？

酈嫵心裏又漸漸升起惱意。就算是如此，也不該來戲耍！

“我沒有喝醉。”蕭衍手捧起的臉，目直視的眼睛，一直都淡然沉靜的眼底，此刻含滿了深：“央央，我你，一直都你。”

從來都斂克制的人，不慣于表達自己的心，但此刻說出來，方知有多麽痛快。他應該早點直言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