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詩邈窩在副駕上眼睛像是在看前路,但實際卻盯在反鏡上。
算算薛桐今年33歲,可還是像當年一樣好看。
一頭微卷的黑長發散在肩膀上,開車時眼神凝著,眉弓挑著。路燈照進來,臉上竟一點紋路都沒有,高鼻梁在亞洲人裏屬于出衆,得渾然天。
最薛桐的眉弓。
天生野眉,高足眉弓有種挑釁,清冷又高級。陸詩邈取證四年來見過太多人,卻從沒見過像薛桐這樣的。
“眼都哭腫了,還能看清我?”薛桐開單手開車,眼睛看著前路說道。
“你又知道了…..”陸詩邈扯著嗓子。
薛桐歪頭看了眼反鏡,將車子平穩掉頭,“別說話了,嗓子難聽。”
不說就不說。陸詩邈悶著把頭轉向窗外,卻發現轎跑越走越往市中心,一路駛進了華山路。
“你要是不認路可以用導航的。”薛桐是外地人不認路很正常,但陸詩邈不想繞路把油箱耗盡。自己現在得還邱雯車錢,可要省吃儉用的。
“馬上到了。”車速在華山路越開越慢,周圍一棟棟別致洋樓逐漸清晰。
薛桐降下車窗,憑記憶在找門牌號。
盡管來之前做了大量準備,可真到了地方,還是有些難以辨認。
到了?
陸詩邈直腰背,頭瞅了眼窗外。
這可是華山路誒….上海最嗲的街道,是魔都海派風的最華的區域,這裏的房子都是百年建築,歷史珠。
陸詩邈記得上海有條熱門的帖子:【在華山路有一棟房子的家庭是什麽水平。】
網友曾答:「是生下來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的水平。」
按照陸詩邈現在的工資來算,可能從春秋戰國時期不吃不喝,努力工作三千年,才正好能買得起這裏的一套小房子。所以現在不知道是薛桐瘋了,還是瘋了
薛桐將車緩緩停在了路邊,旁邊出現一棟標準德式獨棟洋樓,三層帶庭院。看起來是要五千年才能買得起的樣子。
“你等我。”
薛桐著包走下車,對著鐵闌珊門刷了卡,大門便自敞開。
陸詩邈還是不信,直到薛桐走回車裏一腳油門沖進庭院,才擰了下自己的大——薛桐竟給玩真的。
薛桐推開車門下車,陸詩邈晃晃悠悠跟在後面。
做了二十七年上海人,還是頭一次走進古董建築。洋樓四面臨空,牆石沿用的德式風格,大磚塊配紅底漆,就算是在晚上也好看,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薛桐走到車尾按開後備箱,準備替人拿行李,開口異常冷淡:“今晚就住在這吧。”
陸詩邈想都沒想立馬拒絕,“不必了。”
想起剛才在車前擁抱已經足夠讓昏頭了,可不敢保證自己如果住進這個地方,自己會做出什麽瘋狂事。
暫時還不想和薛桐在工作以外扯上關系,怕自己得ptsd。
薛桐手扶在後備廂上,從車後探出半個腦袋,挑高眉頭,“那你想住哪?”
陸警兩個手在口袋裏,口氣堅決道:“當然是去住酒店。”
酒店....
薛桐聽得懂對方的口氣,和不願意還是有區別的。
只是沒想到小孩會這麽果斷就拒絕自己。果然之過急,是會嚇到對方的。
搭在後備箱上的手了又,薛桐沉默幾秒後關上了後備箱,“好,一會我送你去酒店。”
陸詩邈原本僵的,在聽到回答後松弛下來,朝房子努努,“這是….”
薛桐:“是的房産。”
陸詩邈點頭。
想來也覺得合理,華山路上房主幾乎都是華裔和香港人,以前只知道薛桐有錢,只是沒想到薛桐家能有錢到擁有古董建築。
薛桐走向門口,推開電子鎖按下碼,推開門讓出半個位,“進來吧。”
陸詩邈禮貌地說了聲謝謝,跟著薛桐進房子裏。
一進門,粽木紋的地板,麻編地毯,家風格倒是和這個地段不太相配,裝飾細節低調又雅致,整房子只出兩個詞,素養、文化。
陸詩邈習慣地出指尖去桌角,桌面很幹淨,房間各個角落都沒落灰。看來這個房子每周都有人來清理打掃。
“怎麽,幹淨到想采指紋了?”薛桐正在整理冰箱,回頭看見陸詩邈犯起職業病,打趣了一句。
“不好意思。”陸詩邈老實地回手。
薛桐從冰箱掏出食材放在中島臺,兩手撐在桌面上,有些好笑的開口:“這麽拘謹?”
“我這懂禮貌。”陸警笑道。
薛桐拆開蔬菜包裝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角掛上不冷不熱的笑,“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以前你每天晚上都吵著和我一張床…”
聽到床字,陸詩邈表立馬又驚又慌,去賭對方的,“Stop !don’t go there!”
兩人又一次尬在原地。
尤其是陸詩邈。
低著頭看著腳底拖鞋,想起在港時薛桐普通話還沒有今天這麽好,兩個人只要吵起架來就給說各的家鄉話,滬語對粵語誰都別想占到便宜。
所以薛桐規定:要想吵架,得說對方聽得懂的。
只不過現在薛桐普通話好到讓人分不出的香港份,可這個習慣還是沒改掉,陸詩邈聳聳肩,“都過去了就別提了。”
“Sorry。”薛桐也跟著垂眸。
兩人因為尷尬的話題陷了一段沉默期,等薛桐做好了飯端到桌子上,陸詩邈才喃喃開口:“謝謝。”
“吃完你刷碗。”薛桐笑著。
兩人對坐,靜靜地吃著。
烤蔬菜是薛桐慣用菜譜,陸詩邈不喜歡吃球芽甘藍,所以薛桐總會在裏面撒很多胡椒,加重口味來讓習慣。好久沒吃這個味道,第一口就辛辣的要命。
“不習慣了?”薛桐沒看陸警的臉。
“沒。”陸詩邈叉了一大塊香菇填在裏,“能有吃的很好了。”
嗯,吃了兩口陸詩邈就習慣了,甚至覺得這味道很好吃,比邱雯做的更適合的口味。
可越是習慣,陸詩邈越是慌張。意識到薛桐似乎制造了一個完癮機制,讓不停地反芻這種習慣的滋味,狠狠地讓自己重新依賴上。
就像今天反抱薛桐的那雙手,箍著對方的同時也錮了失態的自己。在這種神癮癖帶來的失態和愉悅。
可陸詩邈也清楚,當癮出現時就代表離痛苦不遠了,那痛苦是來自癮過後的戒斷。
“你明天住哪?”薛桐吃了兩口就放下了叉子。
“酒店吧。”
薛桐不解地繼續問,“以後都賴在酒店?”
陸詩邈叉子放在裏,“….”
薛桐把盤子推到陸警眼前,“住酒店多貴你知道嗎?”
還真別說陸詩邈作為一個本地人,從來沒住過上海的酒店,被薛桐這麽一問到有些好奇,將叉子放在桌面上,掏出手機快速查看起件。
離警局半小時路程的酒店,但凡幹淨點都要600以上。範圍擴大到四十分鐘路程後,酒店的價格也只是降了200。—要了的命也住不起。
“還是說你又想去合租?”薛桐黑著臉反問。
薛桐知道合租房對陸詩邈來說是個忌。本也不想提,但為今之計只能先發制人,以毒攻毒,到沒有退路,自己在以退為進。
陸詩邈果然聽到合租二字後皺了下眉頭,好看的臉長滿了愁容。
原本的第一計劃是想租單公寓的,可當看了眼租房件上的價格,便放棄了這個想法——雖然能租得起,但不過是要不吃不喝而已。
既然酒店住不起,單公寓也租不起,合租是唯一解決困境的選擇了。雖然對合租還有影和芥,但早已投胎骨過了,被人欺負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合租也不是不行。”陸詩邈關掉手機屏幕。
薛桐一愣。心裏雖然開心,但同時多了份失落。
小孩長大了。
薛桐冷靜下來,淡然道:“那你跟我合租吧。”
“我可住不起。”陸詩邈搖搖頭,心表示拒絕,“你這地方一個月租金可得50萬,我把車賣了也只能住兩個月。”
“不用你掏錢。”薛桐又道。
“那我憑什麽住在這?你把我當什麽人了?”陸詩邈雖然為住宿發愁,但還是有自尊心的,想起之前在香港因為室友最後住進薛桐家,兩人最後才發展的不清不楚…..
算了。
真的不想重蹈覆轍。
“一周以後我要調去大學教書了。”薛桐語氣聽不出破綻,冷漠道。
“去哪?”陸詩邈雖然知道薛桐是在上海教書,但還是忍不住問。
“大學教書。”薛桐繞開關鍵信息。
“去外地嗎?”陸詩邈低眸,指尖玩弄著手機殼裏忍不住嘟囔,“那你注意安全。”
“回到原來的問題上,”薛桐做事永遠都在講邏輯和條理,思路永遠保持清晰狀態,“我這個周要天天和你在一起工作,我們一起上下班很方便,你可以先住在這裏好好找房子。”
“找房子急不得。”薛桐著重強調。
“嗯….”陸詩邈似乎習慣了被薛桐安排,等到回過神來趕補充,“嗯,是這個道理,但….”
薛桐雙搭疊,手放在膝蓋上,眉弓挑著在等對方繼續說。
“但我們在局裏得保持距離,保證關系平等,既然你給我房子住那剩下的家務我來做,家裏需要….”不是,陸警晃晃腦袋,“你這裏需要什麽你和我說。”
薛桐原本臉上的輕松,被陸詩邈的停頓搞的烏雲布。
這人不像以前粘人了,理事也懂得給彼此留空間。
陸詩邈說完看向薛桐,“你對我有什麽要求也可以提。最後…..我們在香港時的關系不能讓別人知道。”
薛桐的手膝蓋,冷著聲,“我們在香港時是什麽關系?”
“學生和教的關系。”陸詩邈直接回道。
“好。”薛桐拿著水杯直接起,眼睛沒在停留,“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我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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