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荒年如遭雷擊，他死死盯著許彌的眼睛，試圖在對方眼里找到半點心的痕跡。

沒有，許彌的眼里只有無邊無際的絕，水盈盈的，像是一汪死水。

“阿彌……”陳荒年搖搖晃晃地站起，極其緩慢地近他，輕聲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改，我全部改，以后我都聽你的話……阿彌，別放棄我……”

這個世界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壞，人活著總要找個寄托。陳荒年一顆心全部給許彌了，容不下旁人半點。

那年夏天，風也躁，只有他邊空無一人，沒日沒夜地折著死人用的紙花。

明明他那麼郁冷酷，許彌還是橫沖直撞地闖進了他的生活，強行進來一縷。

如果上天要把這縷收回去，那陳荒年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了。

他那麼蒼白地為自己辯解，完全沒了往日里的云淡風輕。只要能挽留住許彌，他可以放棄一切，哪怕是跪在佛像前三天三夜。

“陳荒年，”許彌閉上眼睛，喊著他的名字，心痛到無以復加，“我沒想到是你。”

他聲音哽咽了片刻，才艱難地說：“我寧愿那個人不是你。我恨那個人，我每天都在詛咒那個人去死，我做夢都想復仇。可現在你告訴我，那個毀了我的人，就是你，你讓我怎麼辦？”

哭聲越來越大，再也制不住了，“你要我怎麼辦？！”

許彌捂著臉，發瘋一般扯著自己的頭發，“他們說你是變態，說你心理扭曲！我都沒信！我以為我可以治好你，我真的期待著我們的未來！那我那些堅持到底算什麼？！就連你殺了我，我都沒有離開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知道我是怎麼從那段日子里過來的嗎？我每天都在想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對我下手。他說是因為我，于是我不敢再看別人，不敢跟別人說話，甚至不敢笑……他把我毀了，徹底毀了！結果他就是你……”許彌哭著哭著又笑了，瘋瘋癲癲地拍手笑道：“那個人居然就是你！”

陳荒年手指抖，幾乎抓不住許彌的角了，他眼里盈著淚，臉慘白：“阿彌……我錯了，我不敢了……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你不能因為我犯了一次錯就給我宣判死刑……阿彌，我不是神，我只是一個人，也會犯錯……”

他語無倫次，被即將失去許彌的恐懼包圍著，徹底了方寸，“你要是生氣就打我好不好？別不要我，阿彌，我只有你了。”

許彌立在原地，一張一合，還是說出了那句話：“我們分手吧。”

“不行！”陳荒年一把把他抱懷，力氣很大，仿佛要把他進骨子里，“不能分手！阿彌，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陳荒年，”許彌平靜地說，“我什麼都知道了。你騙不了我了。”

他緩慢而堅定地推開了陳荒年，“我知道你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知道你背著我做了很多壞事，也知道你曾經殺了很多人。我知道你的作案手法，知道你的藏尸地點，我什麼都知道。”

聽了這話，陳荒年反倒慢悠悠的笑起來，眼底一片冰涼：“你真要跟我分手？”

許彌說：“你想殺了我？再一次？”

陳荒年牽起他的手，虔誠地吻上他的指尖，“寶寶，我不能失去你……我太你了，我不能沒有你……”

“可是陳荒年，我知道的太多了。”許彌鐵青著一張臉，“你的我消不起。誰跟你在一起，誰就必死無疑，全家都被你拖累。”

他看著陳荒年毫無的臉，說出了最傷人的話：“你是天煞孤星，沒有人可以跟你在一起。”

這句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把陳荒年凌遲了一遍。他覺自己的每一寸都在囂著痛苦，每一管都在沸騰。

天煞孤星。

他被人嫌棄了這麼多年，都是因為天煞孤星的命格。

只有許彌不害怕他森森的氣質，只有許彌愿意朝他遞出五塊錢。可到了最后，也是許彌的話最傷人心。

許彌這張親起來的，說出來的話可真傷人呀。他苦笑著想。

“你就算把我殺了，下一世，只要我還有記憶，我就不會原諒你。”許彌著自己把話說到最絕，“我們，就到這里了。”

“……”

空氣都冷了下來，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許彌抹掉眼淚，慢聲說：“我謝你我，但我不想要你的。我累了。”他說完，就想離開書房去收拾東西。

陳荒年抓住他手腕，強地把他扯回來，按住他的肩膀，咬字清晰地說：“你不能跟我分手。”

“當初你追我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不能跟我分手。”

“我毀約了。”許彌眉眼疲倦，“你殺了我吧。”

陳荒年忽然笑了，手指替許彌掉眼淚，挲著他的臉頰，低聲問：“你恨我？”

恨。

這個詞怎麼會出現在他們兩個上？

明明是相融，耳鬢廝磨的人，怎麼會用一個恨字概括？

可如今，只有一個恨字了。

許彌抬起眼，點了頭。

陳荒年嘆了口氣，把書房的門一關，擋住了許彌的去路。

“我不能放你走。”陳荒年說，“就算你恨我，也比你死在外面好。”

“我寧愿死在外面。”許彌面無表，“陳荒年，你做的那些事，我不能原諒你。”

“你能去哪里呢？”陳荒年笑著說，“你離開我，你活不下去。你留下來好嗎？我照顧你，養你，不會再讓你委屈。”

許彌冷笑：“我就算死在外面了，也跟你沒關系。”

“阿彌。”陳荒年抱住他，低聲細語道，“你生氣就罵我打我好了，別離開我。”

他收了手，得許彌生疼，魔怔般呢喃著：“只要你不要離開我，我什麼都答應你。外面太多人要殺你了，我不能放你出去……”

“假惺惺的，沒意思。”許彌太了解陳荒年了，他知道怎麼樣才能傷陳荒年的心，“明明就是因為你，我才會死掉。只要你別纏著我，我就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