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寧去三樓找康澧。

沒想到孫婧也在。

康澧埋頭在電腦前打字，頭也沒抬，“坐。”

姜寧一邊落座，一邊跟孫婧打招呼。

孫婧推了下眼鏡，微微頷首算作回應。

康澧那邊很快忙完，起走向一旁的茶水臺，倒了杯咖啡放到姜寧面前，“今年的新豆子，剛磨的，嘗嘗。”

坐回位置，他開門見山，“是這樣，我和孫經理一致認為，以你的條件，更適合待在業務部，所以找你來問問你的意見。”

孫婧附和，“雖然業務部有一定的業績力，但是我們都覺得你可以勝任，只要跟著康總好好干，收方面也會更加可觀。”

這樣的外形條件，放在樓上做漆匠，太浪費了。

所以康澧跟要人的時候，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兩人算是不謀而合。

康澧點頭，沖姜寧抬了抬手，“你怎麼想？”

姜寧懂了。

這是想把轉銷售。

短暫思考了一下。

其實兒不用想，來九品齋目標明確，怎麼可能去做銷售？

如果單純為了錢，就在家埋頭做漆好了，讓安歌玩兒命賣。

短暫沉默僅僅為了顯示確實在認真考慮。

很快，姜寧笑著回答，“謝康總監的好意，只是我不善際，恐怕做不好銷售，還是跟漆打道更適合我。”

康澧雙手環，似笑非笑，“這不是說得好嗎？”

孫婧站起，目變得強勢起來，“小姜，你可得考慮清楚了，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機會的。”

分很多種，在相不深的人眼中，姜寧就像四月春，明燦爛，又溫和煦，沒什麼攻擊，平易近人。

而很多時候，平易近人往往就會讓人覺得好說話，好拿。

他們都以為姜寧會爽快答應。

誰會拒絕待遇更好的崗位呢？

沒想到這是個腦袋卡石頭的。

姜寧跟著起，態度堅決，“考慮好了，我還是喜歡做漆，謝謝康總和孫經理。”

孫婧徹底垮臉，坐回沙發，頭扭向一旁不說話。

康澧倒是不甚在意的樣子，“我們當然會尊重你的意愿，只是我很好奇，你是真的就想做漆，還是有別的顧慮？”

可能在很多人眼里，尤其孩子，一提起銷售，腦海里就會蹦出陪酒、潛規則、賣求單之類的詞。

如果是擔心這些，那他有一百個法子消除的顧慮。

姜寧不假思索，坦誠回答，“我來九品齋，就是為了做漆。”

康澧手里拿著一支簽字筆，抵著桌面倒過來又倒過去，眼睛盯著姜寧，探究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孫婧也在盯著。

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四個字：不識好歹。

辦公室里一時間落針可聞。

康澧率先打破沉寂，“既然如此——”

話沒說完，玻璃門被人敲響。

康澧，“進。”

隨著玻璃門推開，一條大長率先邁進來，“忙著呢？”

來人三十來歲，高高大大，著裝寬松舒適，領稍微做了復古設計，整有點新中式的味道。

頭發下半部分鏟短，上半部分留長半扎，五和，笑瞇瞇的。

和西裝革履一板一眼的康澧形鮮明對比。

康澧明顯變臉，從椅子上直起，把簽字筆扔進筆筒里。

孫婧立即起，勉強出笑來打招呼，“方總。”

接著跟姜寧介紹，“這位是工藝部的方垚方總監。”

姜寧，“您好方總，我是新來的姜寧。”

工藝部總監，那就是最頂頭的老大。

大概明白氣氛為什麼會一下子變得這麼微妙了。

方垚沖笑了笑，聳著鼻子，湊近桌面上給姜寧倒的那杯咖啡聞了聞，“香啊康哥，這麼好的豆子，給我來點兒唄。”

康澧半真半假，“連咖啡都喝不起了？”

濃郁的咖啡焦香之下，硝煙氣息逐漸明顯起來。

方垚不置可否，自行去茶水臺倒了一杯，淺啜一口慢慢品嘗，忽而轉向孫婧，“孫經理也是來喝咖啡的？”

孫婧焦爛了臉，尷尬賠笑，恨不得原地。

方垚又轉向姜寧，“下班了不回家吃飯，打算喝咖啡管飽？”

姜寧敏銳接收到信號，沖幾人頷首，“那我就先走了。”

是來做漆的，對其他的事完全不關心，更不想攪紛繁復雜的職場爭斗中。

回到家，姜寧把鞋一蹬，窩進沙發里，一也不想。

但飯還是要吃的。

拿手機點外賣，剛下好單，安歌的電話打過來。

“第一天上班，怎麼樣啊？”

姜寧著天花板嘆氣。

沒法說陸騁的事，只能把下班前康澧辦公室的事兒說了一下。

安歌笑道：“我也覺得，你要是不做漆，當銷售應該也不錯。”

外貌優勢也是優勢，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對漂亮的人就是有優待。

姜寧煩躁的眉心，“我再說個事兒，你就笑不出來了。”

安歌，“我知道，你以后不能接我這兒的單了嘛。”

姜寧靠著扶手坐直，“你知道？”

安歌正在煎牛排，開了免提，聲音夾著嗞嗞啦啦的崩油聲遠遠傳來，“拜托，我是專業的好嗎，九品齋是這個圈子里的行業風向標，我能不知道他們的規矩？”

九品齋在職的漆藝師，嚴令止以任何方式接私單，尤其是打著九品齋的旗號去接單，一旦發現，不僅立即辭退，還將面臨高額賠償。

這些條款都是白紙黑字寫在合同里的。

姜寧揪著靠枕的一個角，心復雜，“你怎麼不早說……”

孫婧跟說完，簽合同的時候，覺得自己就像個叛徒，背叛了和安歌說好的要一起發家致富奔小康的約定。

安歌在鍋里放上兩支迷迭香，輕笑，“我說了你就不去了？”

姜寧，“那不能。”

“那不就得了？說了，除了能給你制造困擾和糾結，毫無意義。不過你放心，我研究過他們的條款，你之前做的那些還是可以給我代理，九龍漆盤的修復也不影響。”

這些都是在姜寧職九品齋之前發生的，不合同制約。

姜寧淺淺呼氣，心里稍微好了些，“那就好。”

安歌說：“好個屁好，吃飯沒？吃了飯趕去修盤子，已經不能帶我發財了，還不給我兢兢業業站好最后一班崗？”

姜寧忍不住笑出聲，“我外賣還沒到呢，你周皮啊？”

兩人笑鬧一陣，掛掉電話，姜寧一邊等外賣一邊刷朋友圈。

簡書和紀思思兩個無業游民，先約著去看了XS的演唱會，昨晚又拽著周知航夜爬圭峰山。

拍了的日出和云海，唯獨三個人潦草得像是剛從垃圾桶里爬出來的，都救不回來的那種。

簡書和紀思思的朋友圈大同小異，只有周知航發了張自下而上的‘頭強’嚴詞厲罵人的拍照，艾特那倆并配文：瞧瞧你倆做的孽。

是看他們互，姜寧都忍不住笑出聲。

再看自己，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安自己，追求藝的道路本就是孤獨的。

藝家都這樣。

外賣送到，姜寧去取，開門時聽到有小狗的聲。

抬眼一看，一個小團子搖著圓滾滾的屁，從對面302的門里鉆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