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蕭瓊玉這回生產的風險，老夫人想起梁昀的母親來，竟沒顧忌著韋夫人在場，說起先頭的趙夫人來。

“十六歲就嫁來我們家，最漂亮的姑娘了，生的雪白乾淨個子也高挑。我那時雖喜歡，可也總是怨不能生養，便是只得一個姑娘也好啊。偏偏老大連納妾都不願，日與我作對。後來許是憂思過重，懷昀兒前便瘦的厲害，那般竹竿子一般撐不起裳，哪能生孩子？果不其然……好生堅強的姑娘，竟是撐了一日，瞧見了孩子才去了。”

老夫人說到此，竟是搖搖頭，滿眼傷。

也不知是不是後悔了，後悔當婆母時對兒媳的刻薄，間接導致了悲劇。

趙夫人還是韋夫人親表姐，想來表姐妹間當年有些，竟心量狹隘的韋夫人一時間都跟著紅了眼，悶頭不說話了。

蕭夫人見此趕上來打斷，笑著道：“母親，如今您的重孫也出世了，上回您說的話可還作數？”

這話老夫人重新展笑容：“瞧你猴急的模樣，我說的話還有不作數的時候？早早備好了。”

“這回阿蕭吃的虧最大，你兒子白撿了便宜，就不給直兒了。給大郎一份，再給阿蕭一份。房屋地契，留給大郎日後家立業的金銀樣樣都有。”

眾人皆是歡喜。

只盈時心中說不上來的鬱郁。

腦子裡不控制的想起老夫人描述的，梁昀小時候的模樣。

忍不住想，自己當時對梁昀說的那些話，說他高高在上不懂自己的可憐，說他是多麼的幸運，說他一生下來就比自己幸福很多，所有人圍著他轉。

其實……他的年，過的也很不如意吧。

第67章 郡主

開年過後, 天氣放暖，連日晴空。

日頭灼曬著覆著厚厚霜雪的屋檐，枝頭的霜雪也悄然化去, 一路行走在廊下, 都是滴滴答答霜雪融化的聲響。

僕人們來來往往，撤掉了去年過冬時蒙上的厚重窗簾。春作序，一切都井然有序有了萬復甦的景象。

這些時日盈時常與二姑娘三姑娘往平湖院中坐著, 逗逗侄子。

這些時日開朝, 朝中想必事堆積的多了，府上幾位爺都見人影。

便是連正在坐月子的蕭瓊玉都嗅出些時局變盪來。

三姑娘說起來：“昨兒我去給祖母請安的時候，祖母我過來告訴兩位嫂嫂, 咱們近段時日往府外走。這幾日朝中抄了許多人的家，午門門口日日都有斬首的, 聽說拉的馬兒都拉不贏。”

二姑娘道：“你說兩句，說給兩位嫂嫂聽了，無端的人噁心。”

重回一世，盈時自然不是膽小的。雖不是個萬事通，可對於前世許多重大事件的節點總有所耳聞。

這件事起先以兵部貪軍餉為由頭，徹查當年軍餉一案，牽涉甚廣，更是最後涉及到了通敵上。

上輩子這事兒可足足持續了大半年，牽扯許多人進來——只是這事兒早過了許多年, 許多證據早就死無對證, 查起只怕都是傷筋骨, 朝廷盪。

盈時只清楚的知曉一樁事兒，在死的時候梁家門第依舊屹立，那時縱然社稷盪, 梁昀卻早已權傾一時。

結果是這般，過程如何都不重要了。

盈時安眾人說：“既然祖母都發話了，那我們便不往外頭去了，等風波平息再出門便是。”

這話題過於沉重，盈時轉了話頭，問蕭瓊玉：“明兒這傢伙也滿月了，嫂子可有給孩子起名？”

蕭瓊玉說：“名兒等過幾歲大了再他祖父定奪，名便先取好了，他生在正月便元兒。”

幾人聽了都覺得尚好，一口一個元兒元兒的著，都覺得朗朗上口，很是可。

盈時這些時日也沒閒著，將自己繡好的一隻虎頭帽送給元兒戴上。

元兒快滿月了，果真一日一個模樣，剛生出來時瘦瘦小小猴子一般模樣，如今也長得整齊了許多。烏黑澄淨的瞳仁，與梁家一般模樣的薄，烏黑的胎髮，看來長大也是一個俊朗的小子。如今躺在搖籃里衝著盈時吐泡泡，盈時覺得自己心都被融化了。

蕭瓊玉也覺得好看，笑著說：“弟妹當真是有心了，比我給他做的好看多了，他也喜歡戴呢。”

元兒在搖籃里晃悠一下，頭上的老虎帽就叮叮噹噹的響起，那鈴鐺是用銀子打的並不吵鬧，反而聽起來十分清脆悅耳。

兩位姑娘都湊過來瞧，十分新奇。

盈時說：“這是陳郡那邊的樣式，說是才出生的小孩兒弱，鈴鐺能驅走妖魔鬼怪。”

……

一晃眼便到了梁府長孫滿月宴的那日。

親朋好友，幾乎家家戶戶都差了人上門祝賀。

這日難得的熱鬧，前院開了二十多桌也不夠坐的。

宴會開始時，便是由著隔房的一位姑祖母親自主持給元兒剃胎髮。將剃完的胎髮收了一縷編制起來放匣中妥善保管。

正熱鬧，忽地聽門前傳來聲勢浩大的聲響，有婢急急跑進來，衝著端坐在主位的老夫人說：“老夫人！大姑太太回來了！”

眾人皆是一怔，甚至便是連盈時都沒明白過來這位大姑太太是誰。

直到片刻後，見一對婢提著燈燭引路，彩飄飄間竟是兩位貴主登門。

為首的子著一件五金盤金彩齊錦，盤著凌雲髻，滿頭珠翠百花簇擁，卻也能從發白的鬢角與眼角皺紋中辨別辨別出年歲。

側扶著的娘子倒是生的艷而，秀眉如柳彎，額間輕點朱紅，一雙丹眼炯炯有神，上香花堆疊。

周遭依稀有賓客辨認了出來了二人，一時間皆是離席請安行禮。

“王妃萬福金安，郡主萬福金安。”

老夫人提前並未得到消息，如今一見只以為是自己做了夢，直到王妃跪在老夫人腳邊領著兒給老夫人叩了三個重重的響頭，才回過神來。

老夫人閉了閉眼睛：“這是做什麼？如今你可是王妃之尊，給我磕頭可是折煞我了。”

“母親，不孝帶著兒過來，給您磕頭請安了。”

“怎麼來了也不提前書信說一聲？”老夫人又問。

韋夫人連忙讓座，王妃由著陳嬤嬤引老夫人手邊坐下，出神一般四下打量著府邸一應裝扮，和聲嘆道：“原先也未必有空來，怕說早了您空歡喜一場，便先不說了。”

王妃左右四顧，將兩個娘家侄來跟前問候，又問道：“那兩個孩子呢？”

韋夫人道：“昀兒直兒這些時日都忙著朝廷的事兒，不出空來。”

王妃唔了一聲，許是對如今的朝政也有所耳聞，便沒再問什麼，只將注意力放在被眾人圍在中間顯然已經犯困了的元兒上，似是欣含笑道：“一晃眼，二弟二弟妹都做祖父祖母了。”

眾人不免慨起時不饒人。

盈時跟在眷人群中，輩分小不前不後的位置，見到二人過來滿心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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