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僕老淚縱橫,朝著盈時道:“如今娘子終於尋來,可將您父母帶走,州牧夫婦漂泊了半生,終是要葬故土祖墳之中的。”
盈時忍著間的哽咽,應下,給墳冢磕頭上香。
有很多話,可卻都不知說什麼,滿肚子的委屈卻偏偏說不出來一句。
因為已經大了,若是才幾歲,怎麼都好,如今都已經是當娘的人了。早就不能不合時宜的哭了。
盈時倉促的拿著帕子吸乾臉上眼淚,拱手上香便拜了下去,“阿爹,阿娘,我是蠻蠻,我過來接你們了,你們只怕是不認得我了?”
“兒今年十八歲了,桂娘對我很好,叔父叔母也盡心養我長大,教我讀書明理。後來嫁了丈夫,丈夫待我也很好。對了,你們如今有外孫了,融兒很乖巧,因為戰沒敢帶他過來,下回一定你們見見他……”
“我很好,爹娘在地下安心吧。”
許多平州當地百姓也紛紛走了出來,要一睹大人之貌。
只見那娘子烏髮素衫,柳眉淡月,段纖細,花兒一般的面頰。一看便是貴,並未過苦楚的面相。
老僕滿眼欣,對著墳墓抹淚:“老爺夫人,你們這回安心了。”
老僕復又問起盈時:“娘子已經婚了?”
盈時回道:“已經嫁人了。”
“所嫁何方人氏?”
問起這個,饒是素來覺得臉皮不薄的盈時也有些靦腆了,面上浮起。
恰巧此時,由遠及近,山道間響起沉悶的滾雷,有一隊騎兵護送著馬車停駐在山下。
男子一風塵掀開車簾而下。
他量高大脊背直,影凝固,氣質沉穩。立在那裡便是賞心悅目。
不知何時雲層散去,有淺淺的日投在他面上,他負著手,一步步朝著盈時而來。
盈時看著那道朝著自己走來的影,朝著老者含道:“那位便是我丈夫。”
百姓驚詫間已有人認出來人份,竟是紛紛跪拜下去。
“有眼不識泰山,竟是節度使與夫人遠道而來……”
上月,京中傳來聖旨,封梁昀為河東節度使。
梁昀不在河東,這道聖旨是府上眾人接下的,未曾大肆宣傳,可河東節度使的名頭卻早已傳至如此邊陲之城。
梁昀接過章平遞來的香,便是朝著墳冢前枯草間拜下。
“泰山泰水在上,兒婿一拜。我與盈時早已結為夫妻,因時局盪未能尋到您二人早些祭拜通稟,實乃兒婿之罪過。”
梁昀緩緩抬眸,憐無限的看了一眼:“二老安心,我與盈時會此生相攜。待戰事緩和,我與盈時將泰山泰水棺槨遷回陳郡,泰山泰水土為安。”
盈時艱難忍住了眼中的淚珠,被他說的淚眼朦朧。
梁昀安著的後背,任由將自己前襟哭一片。
等哭的夠了,盈時這才止住泣,凝眸與他認真道:“謝謝你,若是憑我自己,這輩子只怕也無法尋回父母骨,更別提什麼報仇了……”
梁昀只是的頭髮:“我是你丈夫,這是我應當做的。”
他寡言。
盈時早已習慣了他人前古板又彆扭的樣子,止住淚,與他道:“對了,我險些忘了告訴你,你走的這些日子,融兒已經會開口說話了,會我娘了。”
梁昀看著 ,他深秀的眉眼裡氤氳著梨花帶雨的模樣。
盈時忍不住嘟囔:“我教了他好多回喚爹,可他如今還不會喚你……”
梁昀眼中含笑:“嗯,我不著急,他會喚你我也很歡喜。”
看著歡喜,他才真真切切的歡喜。
“對了,方才我來時聽說,你名喚作蠻蠻?”梁昀看著,牽笑著問。
盈時微怔,旋即眼眶又是一紅,咬著忍著難過:“我爹娘去世前就是這樣喚我的,只可惜我早就不記得了。還是桂娘告訴我,要我給他們燒香時稱名呢。盈時盈時……我爹娘說不準都不知我是誰了。”
說著說著,有些暗惱,像是為自己挽尊一般:“當真不是很好聽是不是?旁人家的兒都要喚寶珠兒,明珠兒,珠珠兒,誰知他們怎麼想的。興許是比翼鳥的那個蠻蠻吧。”
誰家好人家姑娘名帶蟲子的?
還帶兩個蟲。
梁昀徐徐勾起角,他許是猜到了泰山泰水給自己妻子取這名的含義。
“興許是你小時候脾氣不好,喜好哭鬧的緣故?”胡蠻,橫蠻。
盈時不滿的看他一眼,臉不紅心不虛的撥正道:“你別胡說,我小時候如融兒一般。”
“啊不對不對,是融兒像我一般,融兒什麼樣我小時候就什麼樣……”
……
梁冀帶傷出征,首戰一連大捷,一掃而空先前數年的不順。
他甫一回營,便聽聞梁昀找到了阮大人當年的墳冢所在,當即也未曾停留,匆匆策馬自城趕了過來。
卻在山下時,見到二人相擁的一幕。
兄長似乎有所察覺,烏沉的眼眸穿過重重樹影,不帶地看著他所在的方向,而後將懷中娘子摟的更。
梁冀卻只是靜靜看著,渾不在意梁昀冷的眼神。
梁冀近乎貪婪看著被日堆疊出的朦朦朧朧的倩影,這一回卻沒再踏步上前。
他看著笑盈盈的鮮活模樣,忽然間心中竟是鬆了一塊。
竟漸漸有些釋懷了。
第108章 過往
“報!寧州失守!”繼平州被奪之後。不過數日, 又一噩耗傳至魏州。
魏博節度使近日脾氣暴躁。
一年僅十五的兒郎率兵在眼皮子底下搶取平州,如此辱之事,他震驚無比, 心中一團怒火喧囂不出, 輒便在府中罰起手下。
魏博法度嚴苛, 最簡單的罰落到上,不死也要掉半層皮。
府上眾人無不戰戰兢兢。
魏博節度使約莫五十來歲, 頭髮半白,由於是胡人雜,生的一雙翠綠的狼眸。年輕時亦是一能征善戰之梟雄,只是如今老邁喜好酒池林,不斷,材日漸臃腫, 眼角耷拉。
到底是昔日令人聞風喪膽的梟雄, 盯著人時, 眼中尤如看著一片剝了皮的獵, 令人膽不已。
報信而來的一眾將領見到主將如此模樣, 一個個面上慘無,不敢吭聲。
莫說是將領,便是徐緒鷹親兒子對著這個狠辣的父親,亦是滿腹恐懼。
世子往日外頭胡作非為,儼然一惡魔投生,如今對上父親發怒, 後背發涼頭也不敢抬。
他跪倒在地,像是被一線吊在萬丈高空,稍有不慎就會摔下碎骨。
“父親,兒中了計!兒得了他要攻打衡州的消息!率兵去支援了衡州!”
可徐緒鷹卻不會輕饒了他。
他打量起自己這個兒子。
世子生的當真也不差, 八尺高,雖瞎了一隻眼,卻依舊儀表堂堂,作戰勇猛,果決狠辣,站在那裡氣度便令人肝膽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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