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府之中的堂兄弟們尚且如此,旁人就更不必說了。陸奉并不限制他友,權貴家的孩子個個都是人,從小便會看眉眼高低。陸淮翊也曾混跡于這種權貴子弟的“小圈子”,里頭最低是二品大員的嫡子,尊貴者不乏龍子孫,即使在這種圈子,陸淮翊依然發現自己是與眾不同的。
他們騎馬箭,從來不會上他。
他們一同習字,他寫得慢,所有人仿佛商議好似的,手上齊齊放緩了作。
即使幾個男孩兒閑來無事捉斗狗,他一來,他們全都一哄而散,開始談論琴棋書畫,論語詩詞。
陸淮翊并非蠢人,相反,他十分敏銳聰穎。久而久之,他也不愿呆在那個人人遷就他的小圈子里。在外沒有朋友,回到府中除了書,就只剩下江婉和陸奉。
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心事說給書聽,陸奉冷峻威嚴,他敬畏父親,不敢逾矩。母親倒是溫可親,也愿意聽他說話,但他長大了,他是男孩子,有自己的自尊心,有些事不便講給母親聽。
能遇到裴大人,他真的很開心。
他不會因為父親的緣故討好奉承他,也不會因為他年紀小便輕視他,他亦師、亦友,裴大人總是讓人如沐春風,讓他覺輕松、自在。
陸淮翊真心想送些東西給他。
黃白之太俗氣,配不
上高潔的裴大人,想來想去,他只能想到裴大人經常讀的這本《齊論》,可惜他才疏學淺,并未看出這本書的特別。
陸淮翊心里如何想便說了出來,裴璋被他那雙烏黑發亮的眼睛看著,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一狼狽和難堪。
“沒甚麼特別,只是里面的故事很有意思,不是嗎?”
裴璋微微偏過頭,修長白皙的手指翻開書本,放在陸淮翊跟前。
“你看,昔者莊周夢為蝴蝶,蝴蝶翩翩起舞,他到愉快愜意,竟然忘了自己是莊周。”
“恍惚醒來,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與周與?”
“你說,他到底是蝴蝶,還是莊周呢?”
裴璋悵然若失,他時常覺得此生仿佛大夢一場,邊的一切皆為虛妄。
陸淮翊才學到《論語》、《學瓊林》之流,莊子對此時的他來講過于高深玄奧,他聽不懂。
不過他還是深深思索了一番,認真道:“蝴蝶也好、莊周也好,不都是他嗎?”
“做蝴蝶的時候恣意天地自在,做莊周便要擔負起為人之責,無論如何境地,無愧本心便是。”
他抬頭看了眼裴璋,有些不好意思地了腦袋,“裴大人,我……我實在愚鈍,只能頓悟到這些。”
“非也,我看小友是大智若愚。”
裴璋怔了一瞬,喟然嘆道,“小友心思至純,反而是我思慮累贅,想得太多。”
他喃喃道:“大丈夫行于世間,俯仰當無愧于本心,是蝴蝶,亦或莊周,有什麼區別呢?”
“或許是我著相了。”
陸淮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看裴璋面前的茶盞不往上冒白氣,忙道:“裴大人,你的茶涼了,我給你添上吧。”
不等裴璋拒絕,他已經站起來提上了圓肚紫砂壺。窗外春正好,明的線過窗紗照在兩人上,陸淮翊站起來和裴璋坐著一樣高,男子面如冠玉,清雅俊秀,孩紅齒白,漂亮致。
在清幽的午后,格外靜謐悠閑。
***
今日逢十,是員休沐的日子,陸淮翊和裴璋在書肆讀書談,陸奉不在府中,也沒在龍司,他去了城南一個蔽的小巷。
一不起眼的院落,門外掛著兩頂紅燈籠,梳著丫鬟發髻的子依門遠,遙遙看見人影瞬時瞪圓了眼睛,殷勤地把人迎進里面。
“大人,您可來啦!主子等了您好久,菜都涼了。”
“有何要事?如此匆忙我。”
陸奉步履沉穩,靴在青石板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帶來一莫名迫。
丫鬟想起前幾日某個人的下場,瞬時屏息凝神,小心翼翼道:“陸大人,主子這兩天子不舒坦,頭疼。”
“頭疼?”
陸奉忽然頓下腳步,眉心微皺,“只為這個?”
丫鬟被他看得心頭一,趕低頭盯著腳尖,道:“不,除了頭疼,主子、主子還吃不下東西,惡心,常常夜不能寐。”
“難得。”
陸奉聞言,劍眉皺得更了,冷道:“除了這個呢?難去找大夫,不必找我。”
第27章 猶記當年
丫鬟把頭得更低了,囁嚅道:“大夫看了,說主子這是心病,得需心藥醫。”
陸奉寒眸中閃過一不耐,這時房間傳出一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極輕,卻瞞不過多年習武的陸奉。
他大踏步走進房。
房間不大,雕花木窗半掩著,線過窗欞灑下,襯得依在窗邊的子臉更加蒼白。
“你……咳咳,你怎麼來了?”
江婉雪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詫異,似乎對陸奉到來的事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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