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臣撥弄袖扣，蔑笑。

“潔自好的人會跟自己未來大嫂睡一起？”

盛矜北一怔。

他說完，幾人誰也沒有說話，詭異的死寂。

傅書禮溫吞將剝好的煮蛋放盛矜北面前的碗盤，“看來大哥是很介懷當年的事，還沒原諒我。”

傅司臣瞥見那枚白滾滾的蛋，眸驟然狠。

“啪——”

一聲。

傅司臣拍桌而起，碗盤被震得抖了三抖。

連帶著盛矜北的心抖三抖，向來自持有度的男人，盛怒之下是這般駭人。

傅司臣雙手撐在桌沿，手背青筋凸顯，蜿蜒而上至小臂，剛勁有力。

“你還好意思講？是不是我的東西你都想指染？你他媽就是天生的壞種，裝什麼裝。”

傅書禮慢條斯理手指，骨節分明的手指推了下鼻梁的眼鏡，“也是，怎麼能不介懷呢？畢竟自己了那麼久，不舍得一下的人轉頭跟自己親弟弟睡了，讓誰都不能接，大哥，我同你。”

盛矜北心臟突地一停。

傅書禮的話像是帶著尖銳的鉤子，一句一句往心里鉆，鉆的鮮淋漓。

就在昨晚，傅司臣在床上說沒有過關雎爾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欣喜的。

還抱有一僥幸。

或許他對自己是過的。

如今，自己的猜想被證實。

他，果真到舍不得一下的程度。

有種絕，是當希出現，突然破滅，把你那點僅存的期待也擊碎的然無存...

傅司臣面摯，“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

傅書禮也站起，氣質不輸，個頭不輸，臉也不輸，與他面對面，像在照鏡子。

“我很想知道大哥的底線在哪？”

宋韶華逐漸緩過神，“好端端的，怎麼吃個早飯也能吵起來？都坐下，你們兄弟兩個不許吵架。”

傅書禮不不慢落座，舀了一勺玉米羹，“媽，我跟大哥鬧著玩呢。”

“我跟你可不是鬧著玩。”

傅司臣看了眼腕表的時間，撈過一旁的領帶隨意掛在脖子上。

又縱，莫名。

“我的底線就是——”

他頓了頓，視線掠過餐桌上眉目如畫的孩，一瞬而過。

盯著傅書禮，邪笑，“沒有底線。”

“媽，我吃飽了，去公司了。”

宋韶華生氣歸生氣，眼看著他離開，可還是代了句：

“你下班去把爾爾接過來，你們都在，過來也熱鬧。”

傅司臣腳步一頓，笑的玩味，“過來給老二再續前緣嗎？”

傅書禮沒吭聲，吃相儒雅斯文。

倒是宋韶華，氣的上氣不接下氣，“我做了什麼孽，生出你們兩個這麼完蛋的玩意兒。”

......

下午，正好。

上流社會圈層的太太聽說傅家老夫人回來了，紛紛登門拜訪。

盛矜北一直跟在老夫人邊，端茶遞水，很是乖巧。

再加上長相討喜，明眸善睞，皮白凈，頂級小白花的長相，小臉蛋略帶點嬰兒，像一顆的人間水桃。

秦家太太瞧著越看越喜歡，論長相樣貌，舉止，不輸世家千金。

最主要的是，跟在傅老夫人邊，份定是不簡單。

“這位姑娘是？”

傅老夫人握著的手介紹，“我孫，小北。”

秦太太并未聽說傅家有兒，憑空生出這麼一個‘孫’著實讓人不著頭腦。

“您孫？親的嗎？”

傅老夫人笑著說，“小北十歲跟著我，算是我半個親孫。”

秦家經商多年，一直未在商界站穩腳跟，再加上近幾年大環境不好，秦太太四替夫謀財路，常年混跡在各種上流社會的富太太圈結，打探消息。

傅家是世家大族，祖上有紅背景，若是能沾親帶故，日子也好過些。

“小姐有婚配嗎？男朋友了嗎？”

傅老夫人笑意盈盈，“小北乖巧，還沒過男朋友，也沒有婚配。”

秦太太點頭，“有心上人嗎？”

傅老夫人站在蓮池邊撒魚餌，胖的金大鯉魚爭先恐后圍在蓮池。

慈詢問：

“小北，你有嗎？”

“現在沒有了。”盛矜北搖頭淺笑，說沒有太假，說有又會被追問。

索折中了。

秦太太眼睛一亮，心中盤算著要是自家兒子能娶到這姑娘，那可是再好不過了。

而且瞅著這段，屁大，能生兒子。

“敢問，家父是？”

傅老夫人將手中的魚餌撒完，替答，“是傅家前書長盛振文的兒。”

此話一出，秦太太大驚失。

盛矜北捕捉到眼底一閃而過的驚慌，“秦太太，您認識我父親？”

秦太太閉口不談，“不認識。”

盛矜北斂眸幾瞬。

秦太太回絕的太快，本不像不認識，更像是害怕，回避。

害怕什麼？又回避什麼？

傅老夫人瞧出盛矜北的疑，不聲地岔開話題。

“小北啊，我記得你琵琶彈得極好，好久沒聽了，今日各位太太正好在這，彈奏一曲，彈好了有賞。”

老夫人開了金口，眾人移步西廂房，命人拿來一把黑柿木山水紋的琵琶。

盛矜北接過琵琶，暫且下心底的不解，手指輕琴弦，試了試音。

弦音起。

按照太太們的要求，彈了一首《十面埋伏》。

眾人沉浸其中，后知后覺，原來這就是當初一曲京的‘小琵神’。

確實有兩把刷子。

就連園子中手頭沒有活的傭人也跑來聽曲。

彈畢，一曲沒了，沒聽夠，又續上一曲。

這次是自己選的曲目《璧上觀》，連唱帶彈。

琴的一剎那，隔著一扇百鳥朝的屏風，男人拎著茶壺起黑的大擺坐下，右疊在左，熨燙筆的腳微微上移，兀自品茶。

他坐在那，即使什麼都不說。

深邃的眸底有種風雪俱滅的清寂。

“二爺。”錢坤微微弓著子，“今天您大哥那邊...”

傅書禮抬手示意不必多言，目始終落在屏風之后，時不時抿口熱茶。

盛矜北坐于屏風后，朱輕啟——

“雪浸染萬千華鐘聲塑佛龕，此去蒙塵飲樂宴，朱改...”

小姑娘拿腔拿調，真假音婉轉，流行和戲腔巧妙轉化，嗓音細卻不無力，氣卻不俗。

仿佛是昏曉的那條分界線，生與死，明與暗，分割到了極致，將人的神經悉數揪。

絕境謀生般的宿命。

會彈琵琶的不多見，能將曲與樂融到這種程度的恐怕全元城挑不出一個。

“誰啊唱這麼好聽？老夫人請的戲班子？”

傅書禮沒有說話。

錢坤轉看過去，定睛一瞧，“居然是大公子的...”

“噓。”傅書禮比了個噤聲的姿勢，“你太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