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猶豫了一下，歷來不如劉嬸謹慎，便說：“那你等我回來，千萬不要跑。”

我一直聽著李嫂出了門，腳步聲音再也聽不見，才提著腳輕輕走過去，拔下門上的鑰匙，從里面反瑣了門。

我爸爸倒下之前，穆氏陷困境已有半年，我相信，在這樣一段時間里，以他的格不會全無準備。

但是書房里沒有任何資料，穆氏那邊的我已經沒機會去調查，只能找這里。

很快，我便找到了東西。

那是一個標著“菲菲5歲玩”的盒子。

打開來，最下面的隔層里，著一個文件袋。

文件袋里是一些以中、英和P國語言簽署的買賣合同以及相關文件，顯然就是穆安安所說的那些業務。

從文件上的數據來看，的確是大賠特賠。

最后是一份售出合約，收購方公司SCN集團，簽名人赫然是蘇憐茵，字跡和支票上的很相似。

除去這些，還有一份轉賬記錄和一支錄音筆。

轉賬記錄竟然是穆安安的，有人轉給十億，看日期，是在去年十月——在那之后的不久，穆安安告訴我，穆氏只需五億就能盤活。

匯款方也是那個SCN集團。

里面還有一支錄音筆。

我戴上耳機，打開錄音筆，很快，里面便傳來了我爸爸震怒的聲音：“他們為什麼會給你十億？”

沒聲音。

“說話啊！”我爸爸幾乎是在低吼：“這筆投資價值一千多億！外人給你十億你就幫著他們給家里遞假投資報！安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誰家的人！怎麼糊涂到這個地步！”

“我希穆氏破產。”穆安安突然石破天驚地說。

我爸爸肯定嚇了一跳，他沒有說話。

“我的夢想，就是你讓有生之年親眼看著穆氏破產。”

穆安安的語氣極其冷靜，“從小到大，我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為合格的總裁，讓你放心地把權力給我，然后……在關鍵時刻讓你的穆氏灰飛煙滅！”

我爸爸這才開口，語氣已經沒了剛剛的暴怒，而是輕了許多，顯然是難以置信：“為什麼？”

“為什麼？”穆安安似乎是在冷笑，“你說為什麼？”

這次我爸爸沉默更久，才說：“難道你依然在恨我……”

“難道？”穆安安說，“你不是常常說我是這世上最像你的人麼？那恨你就是我最該做的事！因為我和你一樣心狹窄、錙銖必較、有仇必報！”

“我知道了。”我爸爸語氣轉冷，“出去。”

靜默。

許久，我爸爸冷冷地問：“你怎麼還不走？”

穆安安的聲音響起，顯得虛了幾分：“到現在你依然不愿意聽我說話，你在怕什麼？怕我說出那些會讓你痛苦的話嗎？”

“不，我是不想讓你痛苦。”我爸爸說，“不過既然你問了，我就告訴你。在我看來，你會做出這種事并不奇怪。你從小就害怕吃虧，一早就知道公司必定會給你妹妹，所以人家用區區十億就測出了你的。”

穆安安的語氣有了些波，似乎是生氣了：“你真的這麼想？你認為我就是為了這個？”

“我更愿意這麼想！”我爸爸說，“比起你是一個只知道宣泄仇恨、為了錯誤的男人執著的瘋子，我更希你是個財如命的小人！至后者可恨，但不愚蠢！滾出去！”

“錯誤的男人？”穆安安冷笑一聲，“沒錯，你看不起阿知，你只欣賞你自己這樣的魔鬼，和跟你如出一轍的繁華！你活該遭報應！”

高跟鞋撞擊木地板的聲音響起，然后逐漸消失。

我爸爸的聲音傳來：“喬律師，到我這里來一趟，我要改囑！”

結束音傳來，很快，又跳轉到了第二段。

“菲菲。”

我爸爸的聲音突然傳來。

聲音太過清晰，我下意識地左右看看。

只有滿室空寂。

“別看了，是爸爸在錄音呢。”他一掃在上一段錄音里的兇悍冷酷，溫得就如那個把我放在膝蓋上寵的爸爸，“爸爸就知道你這小傻瓜在找呢。”

心里一陣刺痛，我咬住了下。

“近來總是睡不著，雖然你一直在安爸爸，還從學校跑回來看我，爸爸卻沒辦法在你面前把這些話說出口，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

他的聲音疲乏而衰敗，“你姐姐背叛了咱們家，愚蠢，糊涂……這都是爸爸的錯，都是爸爸的錯……”

我不由得眼圈泛紅。

耳機里，那聲音緩慢而悲涼：“爸爸已經把囑改了你，你肯定很不解，你姐姐也肯定很生氣。但爸爸有自己的考慮，咱們家公司雖然暫時艱難，但還沒有走到絕，相比你姐姐，你更需要它。

只要你牢牢地握著它，繁華就會想辦法救公司，他就仍然會疼著你。爸爸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你這個小傻瓜被他花言巧語地把公司騙走……”

他開始哽咽：“你就像你媽媽一樣單純，不知人間險惡。等爸爸沒了，一旦沒了公司，別人要騙你、欺負你，你該怎麼辦……”

錄音戛然而止。

我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直到我爸爸倒下前，他始終是強勢而鎮定的。

我甚至無法想象出，當他哭著“你該怎麼辦”時的表。

顯然，在這段錄音發生的時候，他只知穆安安收SCN那邊的錢，給他遞了假報，卻并不知道繁華也在背后鼓搗。

而我……原本是想找些證據，看看是否穆安安講話，誤會了繁華。

卻不但實錘了繁華，又發現穆安安也參與其中。

為什麼他們都要這樣呢……

我難極了，忍不住蹲到地上，慟哭失聲。

一直哭了好久，我才漸漸冷靜下來。

看看手表，已經下午四點了。

地下室里有最近鄰居家的網絡信號，也有舊手機和電腦。

不能再耽擱了，我找出設備，破解了網絡碼。

期間李嫂在外面敲門，我還聽到說：“肯定是跑出去了！還騙我說不會……”

終于聯上了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