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大姑留楊斯堯吃了飯，還專門做了兩個菜。也正是因為有他的出現，一向有些冷寂的周家居然多了幾分人氣。

然而，第二天再次看到楊斯堯出現在他們家門口，周月年就有點兒繃不住了。

“不是吧楊斯堯，我們家的飯特別好吃是不是？”

“誰來看你？”周家既然能養周月年這樣的格，那長輩必然也樂觀向上，大姑熱又開朗，無形之中居然把楊斯堯也帶得隨意了起來。

他也不理周月年，徑自就往院子里走。肆肆看到他來了，知道親爹到了，立刻撒歡兒地跑過來。

楊斯堯抱住它，不住地給它梳。周月年一大早被他吵醒，在他后打了個哈欠，嘟嘟囔囔地說道，“我知道你跟它難舍難分，但是你也不用……哈啊……不用天天來吧？我還要不要做作業了？”

扭了扭脖子，懶洋洋地說道，“還是說，楊斯堯同學，你妄圖用這種方式，來拖我的后？”

楊斯堯抱著肆肆，轉過頭來看向，一雙剔的眼睛里澄澈極了。他十分認真地說道，“我六點鐘就起來了，做了一套理卷子和一套數學卷子。”

他那樣子不像是在說他起來得有多早，做的事有多，而是在說：周月年，你自己懶不要怪別人。

就在周月年覺腰上中了一箭的時候，楊斯堯還不放過，“坐公車到你們家來的路上，我1.5倍速把昨天的BBC新聞聽了。”

周月年：……

“所以。”楊斯堯下最終結論，“不是我耽擱你，而是你自己拉了你自己的后。”

說完，抱著肆肆悠悠哉地走了，剩下周月年一個人看著他的背影，消化他對自己的降維打擊。

楊斯堯仗著自己能利用一切時間，明正大地不做作業，但周月年可不敢，于是他們兩個人在周月年的臥室里，一人玩兒狗，一人苦哈哈地跟功課搏斗。

偏偏他擼狗拉仇恨就算了，還不忘打擊周月年，“你這道題為什麼不直接畫輔助線？輔助線畫上，寫好幾步。”

“這道題還需要算？難道不是看選項都知道？”

“這個——”

“啪”！

周月年放下筆，抬起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很煩你知不知道？”

然而，周月年這點兒打擊本不能影響楊斯堯，他跟沒有聽見一樣，掃了一眼周月年的書桌，“你‘白加黑’才做這麼點兒？”

周月年最聽不得人家說進度不足，立刻炸了，“我每天晚上都做到十一點，有這麼多卷子我有什麼辦法？”

一說完，就抬起頭看到楊斯堯那張頂著“一言難盡”四個字的臉，“你每天晚上做到十一點？”

“是……是啊，”不知道為什麼，周月年有些心虛，“不是我不努力，而是作業實在太多了！”

楊斯堯淡淡說道，“我每天晚上一點鐘睡。”

他說完，留給周月年一個“你是豬嗎”的質問，再也不管，自己跑去逗狗去了。

周月年：“……”

現在總算是知道人家分數為什麼總能一騎絕塵了，敢人家一天只睡五小時？換，一天十五小時都不夠睡的。

周月年覺得，有必要挽一下尊，免得楊斯堯真認為是豬，“我是個孩子，孩子知道吧，不能太熬夜。我還要靠我這張臉去選呢。”

“嗯。”楊斯堯毫不走心地應了一聲，明顯不想跟一般見識。畢竟，即便是在尖子班里，楊斯堯隨時都保持著一種“不與凡人同流合污”的清高，何況現在周月年一路朝著豬的方向前進？

周月年在背后看著他的后腦勺，努力控制住的手，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往楊斯堯那顆形狀飽滿的后腦上開個瓤。

可能是周月年的目太過明顯，肆肆都發現了，趕支起子，在楊斯堯懷中，沖周月年嗷嗷。

眼看先后被這一人一狗嫌棄，周月年無話可說，只能認命地翻出作業，開始做起來。

不過，顯然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往常一個人的時候都能經常開小差，更別說現在還有個楊斯堯帶著狗，在旁邊看痛苦掙扎。

周月年寫了兩道題，發現狗屁不通，干脆放下筆，“大神，你逗狗能不能去一邊兒？臭顯擺。”

就他能。

楊斯堯握住肆肆的爪子，訓練它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對周月年說道，“是你自己心不靜，不能怪我。”

周月年張了張口，正要說話，臥室門卻被推開了。大姑端著一疊水果進來，笑呵呵地說道，“哎呀，你們做作業辛苦了，來來來，吃點兒水果。”

把水果盤放在旁邊，不關門地出去了。

楊斯堯：“……”

他看了看手中的狗爪子，又看了看這麼久才做兩道題的周月年，覺得自己的辛苦標準，可能跟整個周家都格格不。

倒是周月年，看到有可以正大明開小差的機會，連忙歡呼一聲，站起來，拿了片哈瓜，又遞給楊斯堯一塊，“吃吃吃。”

周月年三兩下啃完瓜，又吃了兩個小番茄，這才抓了個蓮霧放在手里，一邊在卷子上畫輔助線，一邊對楊斯堯說道，“哎呀，你將來真的打算去研究飛行了嗎？”

啃了口蓮霧，邊吃邊說道，“那要是將來我能開上你研究的飛機就好了——”未來飛行員一心三用，輔助線直接歪了，眼看著平行線都歪三十度了，周月年連忙拿了個橡皮， 將輔助線了重畫。

注意力不集中這樣，楊斯堯在一旁看了，默默地為將來周機長飛機上的乘客默哀。

默哀完畢，他才興意闌珊地說道，“除了這個，我好像也沒有什麼能做的。”

其實連這個，他都是看周月年喜歡才選的，真要讓他自己選，楊斯堯也不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麼。

而且……說起來，更多的還是不想如了他媽的意，飛行研究什麼的，正好撞到他這兒來了。

好不容易有個人能跟喜歡的東西沾點兒邊，周月年眼睛一亮，也顧不上楊斯堯的滿臉闌珊，輔助線也不畫了，將作業一推，賊兮兮地拉開自己的屜，“給你看個好東西。”

屜一拉開，里面滿滿當當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飛機模型。

周月年顯擺地把的飛機“開”出來，“這個是魚鷹，這個是運20，這個是殲31……啊，這個，是前蘇聯的一款殲擊機模型，我找了好久，還是幾年前我爸在國外一家舊貨市場上找到的。”

周月年手托著一個飛機模型，不無惋惜地說道，“上面的漆都掉了，還是我涂上去的。”

“哦，對了。”指著一架無人機，“這是我們國家最早的無人駕駛飛機，真飛機上用的是最新的吸收材料，信號放出去，本檢查不到。這樣一來，大大降低了人員傷亡。”

端著飛機，跳上書桌，嘆道，“國家培養一個飛行員，不知道要耗費多大人力力，有了無人機，很多事都能給它們去做了。不過，那樣一來的話，或許也就不需要飛行員了。”

可能是想到自己未來可能失業，周月年眼中出一黯然，但馬上，就開心起來，“真有那一天，我就去當就教。”

從桌子上跳下來，站直了，手腳纖長，小小的空間還有點兒施展不開，饒是如此，還是給楊斯堯做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敬禮——誒，我以后能不能當教，就靠你了。”

楊斯堯抿，頰邊的酒窩若若現。

理想的芒，真是讓人閃閃發啊。

他也仿佛到了染。以后要是能研究飛行，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誒——”大姑又端著一盤零食進來了，“來，你們肯定了吧，吃點兒好吃的。”

周月年又被大姑打斷了話頭，不由得有些不耐煩，“大姑——你總進來干什麼？”

大姑正氣凜然，“怕你們著啊。”將門打開，狀似無意般地埋怨道，“總關門干什麼……”

“誒——”周月年不太自然地看了一眼楊斯堯，見他渾然沒有察覺到大姑話里的意思，頓了頓，說道，“要不然，我們去院子里吧。”

這個大姑，真是……太能聯想了。

還弄得現在，看楊斯堯，怪不好意思的。

整個周家的氣氛，輕松而又歡快，莫名讓人想放松。即便偌大的宅院中只剩下大姑和周月年兩個人，楊斯堯在其中，也不覺得冷清。

他順利地在周月年家里又蹭了一頓飯，在一陣晚桂香中踏著月離開。暗香浮，年清瘦的形被月籠罩著，走到路口，他不舍地回頭看了一眼掩映在樹影幢幢中的小房子，心中約生出去幾分憾來。

長恨浮生歡娛。

斯人斯景再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