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周月年目驚訝，楊斯堯反倒不自在起來。

他別別扭扭地說道，“看什麼看，還不讓我進去？”

周月年下意識地側過，讓他進來，等到他進來了，才想起來，今天是大年三十。

“你不去陪你媽媽，你……”

到底是人家一片好心，周月年不好說什麼“你怎麼到我這兒來”這樣的話。楊斯堯卻聽明白了，臉立刻了一半，“誰耐煩去？”

“誒，不是我說，”周月年看著他，“你媽一個人——”

“誰跟你說一個人？”楊斯堯截口道，“跟我爸在一起。”

這下周月年更驚訝了，“你爸？”

楊斯堯的臉更冷了，“還有人家正兒八經的老婆孩子。”

哦，這下周月年是懂了。

楊斯堯他媽媽想趁著大過年的，讓他們父子好好親近一番，結果楊斯堯不識抬舉，本不想去，這才跑了出來。

這麼一想，看向楊斯堯的目中，又多了幾分同。

看吧，大家也都慘的。

楊斯堯看周月年那眼神就知道在想什麼，也不辯解。事實上，這的確是一個原因，但更多的還是——他想來陪著周月年。

他知道周月年這個人，到哪兒都喜歡熱熱鬧鬧一群人，突然之間，家里出了這麼大的變故，大家唯恐哪里說的話不對，傷害了周月年，一個個的都不敢在面前放縱了，那周月年一個人，又該有多寂寞呢？

本來，就是一個怕寂寞的人啊。

正是因為怕寂寞，所以到哪兒都要把自己邊弄得花團錦簇的，看上去人緣很好，可這背后，難道不是因為無比的孤獨嗎？

另一邊。

一直沒有掛電話的徐姣從周月年他們的對話中聽到，楊斯堯過來了。周月年忙著跟他說話，顧不上自己。神暗了幾分，最終還是掛了電話。

聽他們說話這語氣，楊斯堯可能不是第一次來周月年家了。他們什麼時候這麼好的呢？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不對，應該是班上，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吧？

他們兩個……

徐姣自嘲地笑了笑，都跟自己沒多關系了。

周月年跟楊斯堯扯了一會兒閑話，才想起來自己還在跟徐姣打電話，拿起電話一看，發現那邊早就掛了。周月年拍了楊斯堯一掌，“看吧，我本來在跟徐姣打電話的，結果你來了，徐姣我也沒顧得上。”

“小姐，我專程過來的。”楊斯堯不干了，“難不還趕不上一個電話嗎？”

“好好好，我激你。”周月年蹲下，在楊斯堯帶來的那堆東西里翻翻找找，“我看看……炮？摔炮？楊斯堯你行不行啊，這不是給小孩子玩兒的嗎？”

楊斯堯被一頓調侃，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不耐煩地說道，“你行你上啊，你又不買，叨叨什麼？”

“行行行吧，誰讓我今晚上是沾了楊大爺的呢？誒，這是什麼？哇，手花！嘿嘿嘿，我喜歡。還有這個，這個什麼藍蓮花，我也喜歡。”周月年掏出一個打火機，“走走走，我們到院子里去。”

難得看到周月年這麼開心，大姑臉上也出幾分笑容來，“你們小心點兒啊，年年，注意點兒，別把上燒到了。”

“好好。”周月年連忙提著那些走到院子里，楊斯堯也跟上，肆肆好不容易見到楊斯堯，連忙竄到他上，任由楊斯堯抱著，不肯下來。

周月年拿了一束手花點燃，遞給楊斯堯，還沒有靠近，肆肆就立刻從楊斯堯上跳了下來，逗得周月年哈哈大笑。

看到笑，楊斯堯一向清冷的臉上也忍不住帶出幾分淺淡的笑容，一片璀璨煙花中，仿佛曾經那個周月年，又回來了。

……

“砰”地一聲，仿佛一個信號，拉開了新年的序幕，周月年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天空中又綻開大片大片的煙花，臉上全是喜氣，對楊斯堯說道，“快快快，我要放那個最大的，拿過來拿過來——”

周月年從他手中接過來，腰扭出一個詭異的弧度，起碼把人長了有二里地，引線點了幾次都沒有點燃。楊斯堯看不下去了，“我來——”

話音未落，就見周月年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把自己撤了回來，引線上“滋滋滋”地冒著小火花，沖自己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滿臉都是邀功的樣子。

“砰”！

那個煙花瞬間沖起了一人多高的花火，在一片鞭炮聲中，大姑掏出兩個紅包，遞給周月年和楊斯堯一人一個，“好了，今天晚上兩個小娃娃守了歲，長輩們都要給紅包的，希你們來年，長得更茁壯，學習進步，健康。”

楊斯堯看著那個紅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接，他今天晚上本來就是來打擾周月年的，要是還拿了大姑的紅包……

“拿著吧。”周月年一把接過紅包，用手肘拐了拐楊斯堯，“都是圖個吉利，沒多錢的。”

說完，十分諂地謝了大姑，“謝謝大姑。”

大姑看著，眼中出幾分意來。周月年見了，連忙回到客廳里，“我也有紅包要給大姑。”

的紅包可就不是意思意思了，直接一個相當厚的大紅包，“我知道爸爸每年都要給你封紅包的，今年爸爸雖然不在了，但規矩不能。也要謝大姑，去年一直帶著我，明年還要繼續麻煩大姑哦。”

大姑一看到那個紅包，連連擺手，“不，不……這怎麼行？不要，不要，年年你……”

“拿著吧大姑。”周月年非要把那個紅包往手里塞，“你不用擔心經濟方面的問題，爸爸留的錢足夠了，何況，我媽……盧士走之前也答應了要給我打錢。現在別的不多，就是錢多，既然有心要給我，干嘛還跟客氣？你就拿著吧。”

周月年一把將那個紅包塞到大姑的手中，是讓收了，大姑見了，眼淚更多了，連忙抹了抹眼角，“你這孩子……你真的是……”

“好了。”周月年打斷的話，“我們一家人，明年一定要好好的啊！”

這艱難的一年，總算是過去了。可是，“明年一定要好好的”這種話，哪一年不說？又有哪一年，是真的比去年好很多呢？

生離死別，總是充斥在我們人生中的每一個階段。

從來沒有例外。

留給高三學生的時間本來就短，即便是市一中也不敢大意，初八一到，就把初三高三兩屆畢業班的學生弄回來圈著學習了。周月年照例是出現在了位置上，看到一副惡補的樣子，老師和關心的同學們都松了口氣，覺得以前的那個周月年又回來了。

但只有周月年知道，不是這樣的。

雖然才短短兩個月，但有些東西，就是改變了。

看著面前楊斯堯留給的筆記本，怔怔地出神。

上面的字跡稱不上好看，但對于楊斯堯來說卻是難得的工整，明明每一個公式都明白，但就是看不懂。

那些小字，像螞蟻一樣，不停地往眼睛里鉆，鉆得眼睛生疼，連帶著腦袋也疼起來。

周月年越看越煩，索將書一合，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明明，過年的時候，答應過大姑，也答應了爸爸，開了年就要讓一切回到正軌上，再也不鬧脾氣了，可這才短短的兩個月，就發現回不去了。

越是想要重新靜下心來開始學習，就越是不行。開學模擬考試，周月年直接跌到五百名之外去了，老王看著那個績，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周月年，幫分析了一通，最終還是沒有說一句重話，放離開了。

周月年回到教室，發現，以前總是鬧哄哄的、充滿了玩笑的教室，在高考的高下，再也不見了。就連方飛和姜強，都開始發力，能多做一個題就多做一個。

就剩，仿佛是個迷了路的小，跟這里格格不。

這里好像，已經沒有了的位置。

瞥了一眼桌上的卷子和筆記，越覺得進不了腦子。老師說什麼，就跟清風拂過耳朵一樣，過了就過了，本進不了的心。

在這種況下，周月年高三第一次逃課了。

楊斯堯坐在位置上，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回來，眼看著跟一向關系比較好的黃閃閃都回來了，周月年還是不見人影，他這才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黃閃閃一聽周月年不見了，也擔心起來，“怎麼了？”

楊斯堯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攤在桌子上的筆記本，“你先別跟老師說，我出去找找。”

說完，也不等黃閃閃說話，就率先站起來，走了出去。

說是要找周月年，楊斯堯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這才發現，自己雖然看起來跟周月年很，但其實，連喜歡去哪里都不知道。思來想去，楊斯堯也沒可去，干脆到了周月年家里，因為不敢讓大姑知道，就在家外面那條小路上守株待兔。

這一等，就是晚上他們下晚自習的時候。

周月年背著書包，看到楊斯堯站在家門口，腳步下意識地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