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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73章 針鋒相對

  朝會的前半程總是枯燥乏味的，大抵都是異國使節、外族酋長們或親至或派遣心腹到長安，覲見大唐皇帝，送上一份歌功頌德的奏章，將大唐皇帝拍得龍大悅之時，再順便獻上幾樣民俗特產，換取厚的賞賜……

  禮部尚書許敬宗捋著鬍鬚，目從那些奇裝異服、相貌醜陋的番人來回掃視，心裡略有失。

  以往，每逢朝會之時皆有外族前來中原覲見皇帝，史書之上所載，皆婢僕如雲、隨從如雨，外國多則數十、則十幾，穿著各式盛裝、抬著各地特產，喜氣洋洋的宮覲見，盛大之場面足矣彰顯天朝上國之無上威儀。

  然而現在，這大殿之上前來覲見的外族、外國不過是小貓兩三隻，雖然譬如林邑、真臘、暹羅、佛、三佛齊、呂宋等國只會在正旦大朝會上覲見皇帝，獻上奏表，可這也太了，顯得很是寒酸。;

  目不由轉向房俊……

  之所以覲見之外國如此稀，皆水師之故也。  st🎇o.co🍑m

  如今海路暢通，大唐商賈、貨船隨著水師開闢的航線運行天下，東洋、南洋、乃至於西洋沿海地區無有不至，再不是之前只聞其名、未臨其地、不知其詳，市舶司作為外國人境的唯一口岸，嚴格篩查外國使節的份，導致許多「冒貢者」再不能如以往那般隨意獲取大唐的「符傳」「過所」，橫穿在諸多州縣直抵長安。

  許敬宗對此不以為然，難道朝廷上下當真不知那些進貢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大家視如不見罷了！

  左右不過是賞賜一些金銀，而換來的卻是萬邦來朝、八方來賀的盛大場面，極大提振國人士氣、彰顯天朝氣度，何樂而不為呢？;

  ……

  冗長的各種儀式終於告一段落，太極殿上只剩下大唐君臣。

  按理，此刻朝會已經可以結束，政事是很在此等場合商議的，大多會在稍後去往兩儀殿或武德殿，君臣之間就一些政策、事務、人事等等問題進行商討，畢竟許多事務其實不必諸多五品以下員參與。

  但今日顯然不同。

  李承乾也不繞彎子，當著滿殿大臣，直接開口：「諸位卿，朕子嗣淡薄，如今沈婕妤有孕，實乃祖宗庇佑、上蒼垂憐，故而朕冊封沈婕妤為昭儀，以順天心、以彰祖德，大家以為如何？」

  禮部尚書許敬宗瞥了房俊一眼，第一個站出來，一揖及地，大聲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宮中妃嬪晉升，自有章法可循，由婕妤而至昭儀，有越級之嫌。若今日破例，他日後宮諸人皆效仿，必致綱紀廢弛、秩序混，還陛下慎之又慎。」;

  李承乾面沉，緘默不語。

  大殿之上靜了片刻，不大臣言又止。

  雖然許敬宗第一時間站出來反對，但並未形預料之後那種滿朝皆反對的洶湧聲勢……

  略顯詭異。

  顯然，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明白了陛下的策略，所以不願背負一個「威凌皇權」的罵名。

  士大夫們還是更為注重自己的面。

  片刻之後，素來充當「泥塑宰相」的李勣主開口：「許尚書之言有理，朝廷上下、按部就班，致使升降左遷、有例可循，方能人心咸服、勤勉與事。沈婕妤有孕乃大喜之事，功在社稷，理當晉升，可由婕妤晉位昭儀確有僭越之嫌，或可暫且晉升為修容，待將來誕下皇子之後再晉位昭儀，以彰其功。」

  婕妤為正三品，其上為正二品的「九嬪」，而「九嬪」雖然同一品階，卻有名次先後之分，其中「修容」排列第五，嚴格說來由「婕妤」而至「修容」亦是越級晉升，卻不比直接晉位「九嬪」之首的「昭儀」那般顯眼，明顯是一個折中的辦法。;

  便有不人對此予以支持。

  贊同陛下有阿諛上之嫌，反對陛下又顯得欺凌君上、名聲有礙，如此各退一步折中而行，最是合適不過。

  不愧是英公啊，平素不聲不響、袖手旁觀，到了關鍵時刻一出手便能平息事態，果然老謀深算……

  房俊略詫異的看了李勣一眼，微微蹙眉。

  兩人素來默契，但這回李勣之反應卻與以往之風格截然不同，且事先並未通。

  便又看向座之上的李承乾……

  史大夫劉祥道板著臉，起來到殿中，施禮之後起，沉聲道：「英公素來剛正、不偏不倚，今次非但不尊法度，且予以退讓視規矩如無？由『婕妤』晉位『昭儀』是越級，由『婕妤』晉位『修容』就不是越級了？只要是越級，便於禮不合，應當斷然封駁，豈能相互妥協、私下齷蹉？英公昏聵也！」;

  李勣說完那番話便自低頭飲茶，仿佛完任務一般，任憑劉祥道懟連狂噴仍無於衷，連抬一下眼皮都欠奉。

  劉祥道見此，也不在意，轉而將槍口對準中書令劉洎：「吾等臣子，非但要輔佐陛下治理國家、建立功業、造福萬民，更有勸諫陛下、匡正得失之責，中書令明知陛下事不妥，非但不予勸諫反而諂於上、制定詔書，將陛下置於昏聵之地，可謂尸位素餐、妄為宰輔！」

  不待劉洎回話，便轉向李承乾：「臣懇請陛下罷免劉洎中書令之職！」

  大殿之上一片安靜。

  都以為劉祥道乃陛下「鷹犬」，忠心耿耿、唯命是從，前次學子至承天門叩闕鬧事便可見一斑，所以此刻不應當是支持陛下從而與劉洎同一陣線嗎？

  怎地揮起刀子砍向自己人的時候居然這般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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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口「諂於上、尸位素餐」，閉口「請罷中書令之職」，堂堂史大夫於朝堂之上說出這等話語，分量極重，最起碼劉洎一個「不能服眾」的評語不了。

  而對於現如今堪稱宰輔之首的中書令來說，已經搖其執政基……

  劉洎眉倒豎，起出列，沉聲喝道：「荒謬！冊封昭儀乃陛下家事，後宮之何須外臣置喙？陛下一國之君、天下之主，卻連冊封昭儀都要到外臣掣肘，到天下人指摘嗎？爾等眼中可還有皇權，可還有陛下，可還有哪怕一半點的忠義之心？！」

  大殿之上，雀無聲。

  已經上升到忠義之心，誰敢言？

  劉祥道卻怡然不懼，怒視劉洎，聲音洪亮有若洪鐘大呂：「由婕妤晉位昭儀，看似陛下之家事，實則禍之源！若陛下可隨意晉升妃嬪，勢必引得後宮諸人紛紛效仿，屆時後宮紛爭四起，何談安寧？家事不寧，則天下不寧，中書令是非不分、毫無氣節，實朝臣之恥也，吾輩與你為伍！」

  支持陛下的劉洎、反對陛下的劉祥道，在太極殿上針尖對麥芒，爭執激烈、互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