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絢爛的霞,映在他蒼白而不失俊的面龐上,為他鍍上一層瑰麗的金,更顯得他神清骨峻,面容深邃,俊不似凡人,像九天之外的神祇。
他的濃睫羽垂落,在眼下投落淡淡的一層翳。
謝玹薄微抿,垂著眼簾,溫聲道:“此地曾名黃金臺,為千年前燕昭王所建,用以招攬賢士。”
“今日請將軍來,孤是想仿燕昭王攬賢士之舉,向將軍討一個真相。十七年前,河之役的真相。”
韋叔侃打量他兩眼,不知瞧出什麼,猛地倒吸一口涼氣,“莫非,莫非你是先太——”
謝玹面淡然,極輕的頷首。
遠方,落日像天神落的一柄巨大的眼,一點一點下墜,由鮮亮的橘黃轉為暗沉的紅,漸漸沉沒在遙遠的地平線下。
幽州的落日,與從前所見很是不同。
謝玹向那枚赤紅的落日,忽然覺得很可惜。
這樣好的景,容娡卻無法與他共賞。
一意孤行的想離開。
如此也好。
有所失,亦有所得。
容娡那樣的子,若不順著,由著逃離他,讓去看一看,想要的自由,是怎樣危險而不堪的存在——
又怎會認清自己的心意,怎會惦念他的好,甘愿投他庇佑的懷抱。
日后,他絕不會再這般縱容了。
非得將拴在邊,不惜用盡一切手段。
他會將想要的權勢牢牢掌握在手。
敢逃一次,他便會抓一次。
不會再給離開他的機會。
第84章 鬩墻
落日的余暉漸漸褪去, 周圍萬的廓變得模糊起來,一切都漸漸融黑暗之中,唯有西天一隅仍殘存一道痕。
風聲愈烈, 呼嘯著掀起塵土,反而顯得幽州臺上有種深邃的寧靜。
韋叔侃聽罷謝玹方才的那一番話后, 將信將疑, 沉默許久, 謹慎地試探道:“您既是那位太子, 現今又緣何了謝氏中人?末將并非是對您有所猜忌, 而是……實在不敢冒險。”
謝玹收回看向遠的目。
“此事說來話長。”
他并未過多解釋, 只是從袖中掏出一。靜曇上前接過那件, 遞到韋叔侃面前。
韋叔侃雙手接過,借著頭頂皎潔的月,辨認出謝玹給他的是一枚螭龍玉璽。
看清此后,他大驚失,連忙高舉著玉璽俯跪拜:“末將愿誓死效忠君上!”
謝玹收回玉璽,命靜曇扶起他,淡聲道:“將軍現在可愿把真相告知?”
不知為何, 謝玹分明語氣溫緩, 韋叔侃卻到一種似有若無的迫, 當即渾一凜:“自然!”
回想片刻,他低聲音道:“河之役, 并非全然出自匈奴人之手。而是如今的這位國君……您的叔父賀蘭寅, 勾結外邦, 一手促就。”
靜曇當即驚怒道:“你說什麼?!”
反觀謝玹, 則是垂著眼簾,沒有說話, 也不知信了沒有。
韋叔侃一時不知該不該說下去,悄悄覷了一眼謝玹的面,見他面容平靜,才繼續道來。
“當年賀蘭寅還是一地封王,擁兵自重,起了謀逆之心,放任匈奴人襲城,許諾將幽州以北的十余座城池割給他們,只等匈奴人平,便伺機篡位。待賀蘭寅帶兵趕來,匈奴節節敗退,宮中六千九百一十二人無一生還。末將帶兵前去追捕,活捉了對方一名將領,嚴刑拷打出此事。”
“可彼時賀蘭寅已經即位,此人生多疑,不待揭穿真相,吾等便被他搶先一步削了職,貶謫到遠疆戍邊。”
“末將深知空口無憑,當年賀蘭寅通敵的往來書信,至今仍完好保留。君上隨時可以查檢,效驗末將所說之事的真假。”
這一番話說下來,靜曇聽罷,已是怒發沖冠。
他用劍重重錘了下地面:“賀蘭寅這老賊,先帝待他不薄,他竟敢賣國求榮?!”
重劍發出嗡嗡鳴響,謝玹的袖“嘩”的一聲鼓起,像白的羽翼。
他像一只白鶴那般優雅從容的站立著,面無虞,似乎依舊氣定神閑,但任誰都能覺到,他表面的平靜下,卻出一堪稱是詭譎的洶涌氣息。
韋叔侃心中發憷,自謝玹上散發出的、屬于上位者的威嚴迫,使得他戰戰兢兢,不由得打心眼里相信眼前的這位,是前朝皇儲。
他定了定心神,略顯擔憂的看向謝玹。
國師心懷天下、憂國憂民的名,哪怕是他遠在幽州,都曾有所耳聞。
雖不知謝玹是如何從一朝太子搖一變,了世家的長公子……
但,韋叔侃想,若是他猝然得知自己殫竭慮、卻是為在滅族仇人治理朝政,必然震驚到無以復加,一時無法接。
海晏河清,卻因一己惡,殘殺手足,險些將百年基業毀于一旦,國將不國。
韋叔侃不嘆了口氣。
夜風颯颯,吹得人遍生寒。
謝玹沉默良久,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極輕的笑了一下。
短促的一聲笑,卻毫笑意也無,著冰冷的嘲諷,仿佛薄刃般刮著人的耳,殺氣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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