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將門又合上。

對鏡拍了拍臉蛋兒，補了口紅，將本來挽著的頭發放下來，濃的黑長發落在肩頭。

從洗手間出來，轉過彎，果然看到開向樓后的小窗前，邵先生正側站在那里，單手擎著手機在耳邊，另一手著兜，聽到腳步聲，偏過頭來看。

楚桐略微歪頭，綻放了一個儀態萬千的笑臉。

艷清澈。

邵易淮的目凝了一瞬，像是審視。

把頭發散下來了。

然而那審視很短暫，像是在審視之前其實已經做好了決定。

他著口袋那只手出來，略微抬了抬，示意稍等。

楚桐靜等幾秒，等他掛了電話。

幾乎是屏息，等他一步一步走近。

他還是極紳士地站在安全距離之外，楚桐卻覺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拇指無意識掐了掐指腹。

邵易淮微微笑了笑，“我正好也要走，需要順路送你回學校嗎？”

他的語調其實稱得上漫不經心，還是那樣疏離的無可不無可的態度，仿佛只是禮節上隨口一問，但楚桐幾近戰栗，勉強維持著面的客氣的語氣，說，“好的，謝謝您。”

兩人一前一后回到客廳。

邵易淮跟陳喜珍教授道別，說順路送一下這位同學。

陳喜珍笑說，“小邵真的長大了，越來越紳士。”

邵易淮邊穿大邊輕笑著搖頭，“我都快三十了。”

“三十怎麼啦，在我心里你還是小孩子。”

陳喜珍道。

楚桐默默聽著，把有關他的點滴刻到心里：姓邵、比大十歲。

“那我就不送啦，你們回去都發個消息給我。”

楚桐乖巧應聲好，從傘桶里拿了明傘，打開門。

邵易淮拿起那把大黑傘，走在后。

門合上。

兩人一起往外走，站到單元門下。

雨水的氣味立刻滿了鼻腔。

大黑傘撐開，砰得一聲，堅，帶著沖擊。

邵易淮左手擎著傘柄，右手拿出手機打電話，讓司機把車開過來。

楚桐終于有機會仔細看他的左手。

沒有婚戒的痕跡。

松了口氣。

骨節修長，冷白的玉骨般質，手背青筋略浮著，彰顯著男人的力量。

正出神的時候，男人掛了電話，微微偏過頭來，低眸看，不疾不徐問，“……你什麼名字？”

語氣幾乎是溫的。

空氣，路燈和居民樓里落下的萬家燈火，統統映在路面水洼中，也映在他黑大的肩頭、他眼中。

仿佛他眸底盛著這世間所有的含義，巍峨的高山、亙古雋永的冰川、午夜的霓虹與升騰的青白煙霧……

于是連心底也變得了。

那一刻，楚桐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要，不要與他僅止于此。

第4章

余瞥見地上的坑坑水洼，里面倒映著昏黃的路燈，雨滴下墜，攪那一方朦朧，一同搖曳的還有此刻的心事。

隔著雨幕，站在明傘下的楚桐開了口。

“楚桐，”輕聲說，“‘四面楚歌’的‘楚’，梧桐樹的‘桐’。”

四面楚歌。

選詞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怪，邵易淮被眼睫半掩著的眸中更多了幾分探究和審視。

楚桐按捺著跳的心臟，勇敢地迎上他的眼神，甚至微微笑了笑。

冷的風拂過，攜著雨掠過面頰，鬢邊碎發飛揚。

抬手往耳后捋了捋，順勢轉開了目。

車燈掃亮黑暗，低調沉穩的邁赫轉過彎駛來。

司機下了車步繞過來開車門，剛打開，轉頭看到先生邊還站著個孩子，心下萬分意外，一時沒弄懂：這孩子是要一起乘車嗎？

沒等他琢磨清楚，邵易淮已經走過來，單手護著車門框上緣，“上車吧。”

楚桐道了聲謝，腳步不敢慢了，幾分惶恐地彎坐進去。

司機忙接了手里淋淋的明傘，“小姐，傘給我吧。”

邵易淮繞到另一邊，自己開車門坐進去。

-

車門全部闔上，瞬間隔絕了外面的雨聲。

司機往倒車鏡看一眼，“先生……”

楚桐很自覺，“叔叔您好，把我放到A大西門就好，麻煩您了。”

“誒好，不麻煩，您客氣了。”

司機也彬彬有禮回道，發汽車。

邵易淮松弛地倚著靠背，西包裹著的長閑閑疊。

嗡聲震。

他手機又響了。

楚桐一直繃了脊背，見他接起了電話，才慢慢放松下來，小心翼翼找個舒服的姿勢，略往后倚，并了，手指無意識地挲著膝上的包。

“……”邵先生似是興致缺缺，“最近都沒空。”

“您需要靜養，不必心這些事，”聲線很平，“……下個月吧，我會約。”

男他還是？

楚桐不由去想，卻立刻剎住了思路：這不是該想的問題。

本以為對話到這里就要結束了，可電話那頭的人好像還有許多話要講，邵易淮眉頭微蹙，漫不經心地聽著。

楚桐轉過頭看車窗外。

雨幕遮蔽了視線，可對這一片再悉不過，據那泡在水霧中的霓虹點也可判斷出，快到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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