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陸回是打算告訴的,就算現在不說,待到了京城,他的份也很難藏的住,遲早是會知道的。
薛綰妤見他似是還想說出來,忙打斷:“我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哥哥嫂嫂……”
這便轉要往屋里去,才發現自己的手竟被他握住,一時走不得。
“陸管家……”看向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了,示意他松開。
陸回低頭看去,纖細白皙的手被他攥握得指節微微泛白,手心的溫度比自己的略低些,溫潤而。
他緩緩松開,那只素手便迅速離,隨即面前的人兒轉離開,提涉階而上,進了屋中。
兄嫂得知要去京城醫治,雖然開心,但也有些顧慮。
“綰娘,小月兒還小,怕是不住這遠途顛簸,此次進京,不若你就別去了。”薛云時替妹妹考慮,孩子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更知道妹妹對京城和鎮遠侯府的膽怯,故而不想去冒這個險。
“可是陸管家畢竟是妹妹的人,與我們并不絡,若是妹妹不去,總歸是不太方便……”嫂嫂虞氏拉起薛綰妤的手,有些難為道,“妹妹,為了你哥哥,辛苦你同我們一起去吧。”
薛綰妤知道嫂嫂是擔心若自己不同去,陸回可能會對此事不夠盡心,于是便寬道:“嫂嫂放心,你和哥哥是我唯一的娘家人了,哥哥一日沒有好起來,我便一日不能安心。況且陸管家會安排好一切,進京之后無需我面,侯府的人也不會發現咱們的……”
虞氏熱淚盈眶:“那就好。”
既已決定京,便立即著手準備起來。
陸回同薛綰妤說要回清州一趟,有些事還要理一下。而后規劃了進京的路線,讓他們先行,不日他便能追上來。
薛綰妤帶著孩子,兄長又病著,趕路自然慢些。
此番出行一共三輛馬車,兄嫂一輛,與小月兒一輛,另有一輛用來裝行李和一些吃食。
載人的兩輛馬車都很寬敞,座板翻上去后,可以在車廂里鋪上被褥與涼簟,方便躺臥。
畢竟兄長病著,不能久坐,而小月兒年紀小,坐久了容易哭鬧,對小板也不好,所以大多時候薛綰妤都是將座板翻上去,與小月兒坐在涼簟上,給小丫頭講故事,教識字,打發路途中的無聊時。
陸回是在他們出發的第七日追上來的。
此時他們距離京城也僅剩兩三日的路程了。
陸回是騎馬而來,想來是因為這幾日疲于追趕,原本玉的面龐曬黑了許多不說,眼睛下更是有兩抹暗,一看便知是睡得不足所致。
為了兄長的病他如此疲于奔波,薛綰妤心中一,便邀他進車廂里睡一會兒,養養神。
誠然陸回的確很累,他從蕈州返回清州,召集私兵,清算資產,鑼鼓地安排進京的事宜,中間還出些時間去見了沈懷旭,叮囑了些管家的事宜。而后再從清州出發追趕薛綰妤,晝夜趕路,每日睡不足三個時辰,此時確實力殆盡,有些撐不住了。
于是便沒有拒絕薛綰妤的好意,將馬給隨行的小廝,掀簾進了薛綰妤的馬車。
車廂中的涼簟上散落著一些話本和玩偶,其中有一對磨喝樂,還是當初謝晏川買給小月兒的。薛綰妤將其整理到一邊,擁著小月兒坐在一側,將半張涼簟讓出來:“陸管家,你先湊合著睡一會兒,待晚上找家客棧,再好生休息。”
“多謝當家的。”
薛綰妤遞了帕子給他汗:“要喝點水嗎?還是吃點果子?”
“不用,我不。”陸回雖然累極,但也不好真的在面前躺下睡覺,這樣會讓他覺得失禮。
于是只是靠著廂壁坐著,打算閉目小憩一會兒就走。
小月兒捧著磨喝樂,仰頭向娘親撒:“娘親,我還想聽你講故事。”
“好,娘親接著給你講……”薛綰妤拿起方才的話本子,里面是一些通俗易懂的小故事,還配著相應的圖畫,是專門給小月兒準備的。
刻意放輕的聲音,的聲線,娓娓講述著話本上的小故事,如如縷,縈繞著飄進陸回的耳中。
馬車搖搖晃晃,他在輕的嗓音中放松下來,任由倦意如水般湮沒了自己。
薛綰妤講完了兩個小故事,側眸看去,一旁的陸回呼吸沉穩,好似已經睡著了。
當真是累極了才會睡得如此快。
小月兒聽了故事,也有了幾分困意,在懷中了,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蹭著:“娘親,你拍拍我……”
“好。”薛綰妤將小胖丫頭滿滿地抱在懷里,輕拍著哄睡覺。
小丫頭很快進了夢鄉,薛綰妤低頭瞧著兒酣然睡的小圓臉,只覺得怎麼瞧都瞧不夠。
肩上忽然一沉,轉頭瞧去,是一旁的陸回睡了,子不由自主地傾斜過來,頭剛好枕在了的肩上。
平日里他清疏有禮,從未做過失儀之事,也是知他秉,才敢邀請他上車,眼下被他倚靠著,心里也并未苛責,只是直了腰,讓他靠得舒服些。
一個車廂三個人睡倒了兩個,只余薛綰妤一個還清醒著,不過也沒能堅持太久,馬車顛簸之中,車鈴聲漸漸變得縹緲,環抱著小月兒的手力道漸漸松懈,在不知不覺中也睡著了。
只不過睡得并不安穩。
離京城越近,心深的恐懼就越甚。
這些時日總是會夢見五年前的事,俱是些不好的回憶,有時夢見初侯府時婆母著站規矩,有時夢見侯府的人明著暗著嘲笑商戶的份,有時候夢見暗如影隨形的一雙暗咸的眼眸,更多的時候,夢見的都是被綁進侯府的家祠中,上方坐著侯府的長輩,義憤填膺地指責失德,要將沉塘……
在夢里發不出聲音,只能看向唯一知曉實的婆母,求說出真相。
夢中婆母的臉半在晦朔的燭中,一如既往地回避著求救的眼神,任由祠堂中的長輩給定罪。
這一次,夢見了自己真的要被沉塘,被五花大綁著塞進竹籠中,黑暗中被人抬著,往水聲泠泠去……
“不要……”喊著,“我沒有錯……為什麼不聽我的解釋……”
水聲越來越近,如同召喚的死亡之聲,恐懼極了,絕地哭起來:“救我……救救我……”
“當家的,當家的……”
落冰冷的水中,即將窒息:“……誰來救救我……”
“當家的……綰娘,醒醒,醒一醒……”
是有人來救了嗎?
四周冰冷的水忽然變得溫暖,上的繩索不知何時消失不見,手中抓握到的也不是利如刀刃的籠孔,而是一方……
停止了哭泣。
有人在耳邊輕聲喚:“沒事了,綰娘,快醒來……醒來就好了……”
夢中的黑暗被人驅散,穿蓬松的云層,溫的流瀉下來,照亮了的世界。
薛綰妤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朦朧的水,而后是陸回那張玉骨清像的臉,清淵眉目中盡是擔憂。
“夢見了什麼,怎麼哭這個樣子?”陸回拭去臉上的淚,看著懷中怔忪的人,顯然還沒從夢魘中離出來。
他原本只打算在車中小憩片刻的,不曾想竟真的睡著了。
淺眠之中被近在耳邊的哭泣聲吵醒,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竟與靠坐在一起睡著了。
小月兒橫在兩人的上,睡得四仰八叉。
他忙坐直了子,沒了支撐,子的靠了過來。
他猶豫著接住了。
起初只是打算讓靠在自己肩上的,可被夢魘困住,一直在哭,他喚了好久,也不見醒來。
心急之下,將擁住,輕拍的臉,喚快些醒來。
抓著他襟,終于從夢魘中掙出來,眸中瀲滟著水,怔怔地看著他,被淚水洗過的瑩白面龐,我見猶憐。
陸回的目一,視線移到那雙同樣被淚水打的櫻之上……
第29章 藏起來 他把薛綰妤藏到哪里去了?
“夢見了什麼,怎麼哭這個樣子?”他問。
好一會兒,薛綰妤才從方才的夢魘中回過神來,驚恐未定道:“我夢見……”
正要同他描述那個可怕的夢,忽然察覺他眼睫微垂,目若清湖的眼眸中倒映出的。
他恍若未聽見說的話,目鎖著那一,氣息不穩起來。
肩上一,是他攥住了的肩,薛綰妤恍然才察覺自己被他擁在懷中,抓著他的襟,他的手還在的臉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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