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半間屋子的狼藉，佳文的本能反應就是啟清理模式。去衛生間拿了拖把，許弘卻不知從哪兒出一個糙的小機。佳文見他扣上電池，按下開關，小家伙就嗡嗡作響，等到被放在地上，它就乖巧而緩慢地移。

佳文彎腰，發現它底下的玄機：“這是掃地機人？”

“是想讓它掃，但不靈活，效率也不高。”許弘看著它到佳文的鞋子，又退回，“做著玩的。”

佳文意外：“這是你自己做的？”

“嗯。”

“天哪，”雙眼放，“難道你們公司賣的就是你……”

“那不會，品的技含量比這高多了。”安達有獨立的智能家電生產線，他并不是主要參與人員，但研發中心的同事來自各個部門，實驗室作間也都設備齊全，他有時等測試結果等得晚，就拿一些殘料和廢棄的小電機倒騰，“傳是舊機上拆下來的，修完還能用。”他本來指它能幫上忙，但他沒加自清洗功能，他既然不想掃地，自然也懶得用它。

佳文蹲下，看著這個禿禿的小機，和市面上賣的不同，它沒外殼，像沒穿服，因為做工糙，丑陋的同時也顯出笨拙的可。

許弘也蹲下，不知到哪個開關，它竟然放起音樂。佳文好奇：“怎麼做到的？”

“加個語音芯片而已。”

“有什麼用？”

“沒用，顯擺一下。”

他說完便笑，佳文也笑，心尖卻似化了顆糖。知道做喜歡的事和做不喜歡的事有很大區別，但沒想到許弘是如此樂在其中：“好吧，看在你這麼厲害的份上，我就不要求你面面俱到了。你去做大發明吧，小衛生我來搞。”

許弘卻說：“這算什麼發明，拼積木一樣。你去休息，給我十五分鐘。”

“你來收拾？”

“嗯，我來。”他拿過拖把，把小家伙往沙發底下一扔，讓它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又搬了張椅子讓佳文坐，自己則拖地抹桌理茶幾，迅速恢復了整潔面貌。

佳文看他去衛生間做最后的清理，到底忍不住過去：“好了，你讓我像個菩薩一樣坐在那里，對我來說不是而是折磨。”

等他沖掉手上的泡沫，自己也去洗。許弘讓步，從旁移到后，沒等躲避，張開臂膀將摟在懷里。

他被水流沖洗的手指：“頭還暈嗎？”

“……好點了。”

“辛苦了。”

“才不辛苦，我本來就沒怎麼出過遠門，就當旅游。”佳文關了水，看他掛在墻上的巾，“怎麼就一塊？”

“就一塊，吧。”

“你這人。”微微轉，故意把水彈到他臉上，“在家里不都是分開的嗎？手的小一號，臉的大一號……”

“還有頭腳，都分開。”許弘知道分得細，但自己住哪會這麼講究。佳文走到旁邊了幾張紙巾，握住他同樣漉漉的手，“所以你之前都是這樣？結婚以后豈不是很不習慣？”

“還好。主要是沒有了你的監督，我就原形畢了。”

佳文想笑，卻意識到他們婚前的流其實并不徹，至并不了解彼此的真實生活狀態，而婚后的很多生活細節，都是他在默默遷就。

當然了，這并不代表被遷就是錯的：“我覺得分開用比較好。”

“是好，用著舒坦。”

“后面有但是？”

許弘笑：“但是要洗的確實也多。”

“你真就忙這樣嗎？連洗也覺得麻煩。”

“這跟忙不忙沒關系，我也能下班，也有休息日，但你讓我搞衛生，我寧愿去加班。”

佳文哭笑不得：“這是男的差別還是我和你的差別？我覺得屋子不干凈心會更糟糕。”就像之前在出租屋里郁郁寡歡，痛下決心起床收拾，倒比干睡著要舒服得多。

“難道真是大丈夫世，當掃除天下，不該安事一室？這樣的話，如果我把對付細枝末節的力放在重要的事上，說不定也能有所就。”

許弘被近乎自言自語的一番話逗得笑出聲：“我就是單純犯懶而已，你為什麼能從一塊巾想到文言文？”

“因為我很無聊。”

“不，你很有趣。”許弘看著，“你的想象力很富，不然不會畫畫，還畫得那麼好，那麼多，一張也不重復。”

佳文搖頭：“我會重復的，而且不管是構圖還是用，有時候畫累了，前一張怎麼畫，后一張就照著學或是反著來。”

“不要苛責自己，懶也是調節，是你的自由。”

“也對，懶還是養蓄銳，是給自己的獎勵，是進步的力。”佳文哈哈笑，“我們兩個都是詭辯家。”

許弘看著眉眼彎彎，不想起王靖轉達的林芳飛領導對畫作的評價：很簡單，很干凈，不加技巧會討小孩子的喜歡，加了技巧則更顯純。王靖笑他怎麼娶了個藝家老婆，他不能順著他的話說真是藝家，也不能說他也是婚后才知道實際喜歡的和目前從事的不是同一類行當，但有人夸，真心認可，他竟也與有榮焉。

如果說在畫畫的興趣上，林芳飛和那位副主編是佳文的知音，那麼在生活中，許弘是離最近的人，也最能窺見純粹可的兒般的本。而在小別重逢的當下，他對上真心實意的笑，自然被染。他低頭吻住上揚的角，像一只風箏墜落在春天的樹梢。理智的細線扯著他離，他卻覺得細線才是對他的桎梏。

他急切地擁了的，加深這個遲到的吻。只一瞬，佳文心里蟄伏的覺便被喚醒。明明并無預兆，但循著本能近他，并回以而熱的舌。

其實早該這樣的，佳文懊惱，平時視頻里跟他說的已經夠多了，到這兒還哪來的廢話，分開這麼久，想了這麼久，沒做過癮的事都該做個夠。許弘察覺的主，很快將抱起，只一會兒，佳文的腦袋又開始暈了，但這種暈跟剛才不同，沒有停。

“床單剛換過。”許弘不知何時轉移陣地，除去了的衫。他俯啄吻的，佳文地擋住，反應過來又罵自己假矜持，掙扎著起來去他，許弘卻作一頓，心想自己真是忙昏頭了：“那什麼，我先去趟超……”

“不用。”佳文臉紅道，“我帶了。”

“你帶了？”

“……嗯。”回手，許弘卻沒繼續，“行李不是在酒店嗎？”

“哦！”佳文得捂住臉，這也能忘。許弘失笑，抓過的手送到邊親了親，“我馬上回來。”

佳文看他下床，不免后悔，早知這樣，訂什麼酒店呀。

等下就去把房間退了。

許弘套上那件被扔在一旁的白T恤，看向佳文，佳文卻扯過被子蓋住臉，沒過兩秒，轉趴在床上笑了。

***

這之后，兩人在床上好一番親熱，清洗完才覺肚。許弘帶著佳文去了附近的小店喝生滾粥，又點了腸和一份脆爽魚皮。佳文吃得心滿意足，跟他牽手散步。很奇怪，許弘來這里這麼多天，第一次發現夜晚這麼漂亮。佳文的到來讓他覺得這里不僅僅是工作的地方，也是生活的地方。

第二天，許弘的當地同事執意邀請夫妻倆去家里吃飯。許弘推不過，和佳文買了水果茶酒當見面禮，吃到了正宗的燒鵝和味靚湯。佳文跟同事的妻子流了下廚房的經驗，兩個男人則在客廳里喝酒。

佳文不知道酒有什麼好喝的，見同事慢慢上了臉，便拉著許弘離開。同事妻子是全職太太，約了佳文明天去喝早茶，佳文答應，回去路上嘆：“你才來這邊多久，就到好朋友了。”

“運氣。”

“運氣是一方面，你有本事，邊人才會敬重你。他太太夸你又年輕又聰明。”

“謝謝的夸獎。”許弘心不錯，牽著的手輕輕哼歌。周遭車馬喧囂，夜風殘留著白天的暑氣，佳文就這樣陪他慢慢走，忽然覺得這條路如果沒有盡頭也不錯。

“許弘，你是不是不會發酒瘋？”

“你想看我發酒瘋？”

“嗯，因為我覺得你好得不可思議。”他仿佛不會失控，不會軌，讓安心得不得了，“你就像是我的寶貝。”

“什麼？”

“我說——”佳文笑，“你是我得到的一個寶貝。”

“什麼寶貝？”

“你！你是我的寶貝！”大聲道，“讓你別多喝，酒影響聽力了是吧。”

“是吧。”許弘輕笑。

佳文覺得自己肯定是被他迷住了，不然就這簡單的勾勾角，怎麼會如此帥氣人？

重新看路，用力地眨眨眼睛：姚佳文，你還是給我有出息一點吧。

***

因為要許弘的雙休，五天年假便不能全部請在工作日，去掉趕路來回的頭和尾，佳文待在廣州的時間并不長。

好在中間有兩天能耳鬢廝磨，哪怕一半用于許弘補覺，還是讓佳文有了度月的錯覺。

這天，跟許弘提起子琳跟借錢的事。子琳和趙巍看中了一套三居室想當婚房，湊首付還缺個十來萬。因為跟子衿借非但沒借到還得了頓數落，就跟佳文開了口。

“我是想著我們那筆錢反正也是閑置，需要就先幫一下。子琳說他們倆收穩定，公積金貸款還房貸，每個月再出一筆還我們，我的意思是不用急，他們才剛工作，手上要是一點閑錢沒有，日子太也不好過。”

許弘嗯了聲。

“那我先把我的二十萬給，你的不。”

“這就開始分了？”許弘說，“你要跟我分得一清二楚，也就是把你的那一半給，用不著我同意。”

“那怎麼行，我說我的只是為了區分，我不可能把你爸媽給你的全借給。而且，我當然要得到你的同意，只有你同意了我再去跟爸媽說。”

許弘喜歡這個解釋：“那我同意。”

“這麼快？不需要再考慮下嗎？”

“你們是姐妹，我們是夫妻，你信任，我也信任你。何況，遇到一個你想和結婚而又愿意和你結婚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對。”佳文想，也是好不容易才遇到他的。猶豫了會兒，又問，“那要跟你媽媽說嗎？”

“不用，這是我們自己的決定。如果說現在是我要把錢借給表弟，那肯定要讓我媽知道，但你也不會告訴你媽媽，對吧。”

“對。”佳文點頭，想到什麼，忽然做起保證，“你放心，我會努力賺錢的。”

許弘卻說：“你可以努力，但不要有力。我在這里多賺錢就是為了你能賺點，要是你把自己弄得疲倦不堪，那我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可是我怕你支撐不住。”

“不會，我累，但也快樂，消耗的同時也在補充，目前而言達到了平衡。”

佳文想，人和人就是有差別，有的人聰明，有的人愚笨。有的人無論做什麼都不費吹灰之力，有的人無論做什麼都等于自撞南墻。一度羨慕那些整天力充沛的人，他們好像掌握了的碼，擁有更多的能量，但不能以這種標準鞭策的丈夫：“你的力再多，也要注意分配。你總有想做和不想做的事，不需要每一件都做得很好。累就休息，別鍛煉，也別做家務，怎麼放松怎麼來。但是有兩點你要記住，酒要喝，飲食規律——千萬要注意。”

“嗯，”被叮囑的人鄭重答應，“知道。”

臨走那天，許弘請了半天假把佳文送到機場。機場見證重逢和喜悅，也見證離別和不舍。他之前跟母親說半個月回去一次，實際上很難實現。佳文讓他不要但心，會照顧好媽媽。只是現在的悉數代，信誓旦旦，卻沒預料到最后是沒被照顧好。

至于生病做手，孤零零地躺在醫院里，這些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事，以為不聲張就不會麻煩別人，事實上，越是瞞，就越讓人擔心，也越傷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