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開德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視線逐寸掃過高山流水擺件的每一細節，好半天后才坐回椅子，同時取下眼鏡收好，“我看著沒什麼問題呢。”

這件雕漆擺件出自宋代一位名家之手，幾經戰，流傳至今，難免磕，九品齋費了極大的人力，在不改變自然形態的前提下進行修復，后由他高價競拍所得。

結果姜寧說是假的。

九品齋賣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是假的？

許開德不信。

不是不信姜寧，而是覺得小娃見識短淺，看走了眼。

幾十年的，只一眼，陸正勛就知道許開德在想什麼。

他相信姜寧，要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不可能說得這麼篤定。

“小姜，你給許爺爺仔細說說。”

姜寧點頭，站起，把漆件拿在手里。

“我們通常會從三個方面來辨別古董漆和仿品。首先是觀，古董漆經時間沉淀，往往較為暗淡，表面可能帶有潤，有年代。只不過現在做舊的手段越來越高明，很多仿品在澤上做得跟真品相差無幾，很難用眼分辨出來，比如這個。”

拿指尖輕輕敲了敲手里的漆件。

“其次是聞味，年代久遠的漆聞起來基本上不會有任何味道。”

湊近漆件聞了聞，又遞給許開德。

許開德聳著鼻子嗅了嗅，眉頭微蹙，轉手又遞給陸正勛。

陸騁好奇，也湊上前來聞了聞。

姜寧問：“有沒有聞到一很淡的松木香？”

陸正勛點頭，“有。”

許開德還是不相信，“會不會是長時間放在松木盒里的緣故？”

裝漆件的盒子就是松木制的。

姜寧肯定的回答，“松木自的香味極淡，理論上不可能染得上。新仿的漆，無論其制作工藝如何，氣味都不容易散干凈，這松木香味是為了掩蓋漆件本的味道特意弄上去的。再看這里，這兒，還有這兒。”

姜寧連續指了漆件上好幾個地方。

“辨別古董漆，還有個方法就是看紋。古董漆上的斷紋主要有“牛斷”和“蛇腹斷”兩種，這些斷紋是由于漆長時間到自然因素的影響而產生的，有不規則和自然。仿品雖然也可以做出假的斷紋，但人為的斷紋通常有規律，與自然形的斷紋有明顯差異。”

不得不說，這件漆仿得極好，細節理得十分到位，不然也不可能騙過許開德的眼睛。

只是假的終究是假的，經不起深究。

許開德重新戴上老花鏡湊過去，果然發現漆件上有好幾幾乎完全一樣的斷紋。

還真是個假貨！

八十多歲的老人家修了幾十年心，這會兒也忍不住破功罵了臟話。

許開德臊得慌，三兩下把漆件收進盒子，“真是世風日下，想不到九品齋居然也搞起以假真的把戲了。”

他收藏漆，也收藏古董。

玩古董的都知道，有些無良商家在展柜里放真品，貨的時候卻給的仿品，經常有人踩坑。

到懂行的茬，拉扯一通，見糊弄不過去，又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真品替換過去。

要是到不懂行的，那就是坑著一個算一個，能賺一筆是一筆。

類似的事，漆藝圈里也發生過，只是事曝之后，九品齋出面牽頭，聯合行業里其他幾家有話語權的漆店，對制假販假的珍品閣進行制裁，直接把珍品閣大老板送了進去。

無期。

有了這次殺儆猴，漆藝圈的水立馬干凈了。

這也是他始終不相信這件漆是仿品的主要原因。

難不夏明哲在商海浸染得太久，已經忘了初心，開始一門心思向‘錢’進了？

過了最氣憤的階段，許開德自嘲道：“老了，眼拙了，看不清東西也認不清人了。這個夏明哲，之前在酒會上到他，我還夸他來著呢。”

能把一門傳統技藝發揚到這種程度的，沒幾個。

陸正勛把傭人新泡的熱茶推到許開德面前，“現在說這個還言之過早。能在易中手腳的人很多，不見得就是夏明哲授意。”

說完轉向姜寧，“小姜，你覺得呢？”

他知道姜寧已經從九品齋辭職，想問問這個行人的想法。

姜寧正要開口，一旁的陸騁搶著說：“管他是誰授意呢，總之東西是從九品齋流出來的，您直接拎上盒子找上門去，是退錢也好，把真品給您也好，他們總要想辦法把事給解決了。”

他還沒告訴姜寧夏明哲和夏雨田的關系。

憑姜寧和夏雨田的，他怕姜寧會說出什麼讓自己后悔的話，這才出聲搶話。

姜寧點頭附和，“沒錯，先把事解決了，至于到底是誰搞的鬼，九品齋自然會查清楚。”

雖然對夏明哲的濾鏡碎了，但還不至于落井下石，再說了，事實真相并不會隨著的意愿而改變，犯不著在這個時候發表意見。

古董變仿品，許開德心不佳，沒坐一會兒就走了，陸正勛回房休息，很快廳里就只剩下陸騁和姜寧兩個人。

陸騁湊過來把人摟在懷里，“有個事兒一直忘了跟你說。”

姜寧，“嗯？”

陸騁抓著的手放在掌心輕輕，“那天夏爺爺的兒子派車來接他，你有沒有覺得那車有點眼？”

“就是就是。”姜寧瘋狂點頭，“你知道那是誰的車？”

陸騁回答：“夏明哲的車。”

“哈？”姜寧驚訝的長大，表復雜。

夏明哲的車？

所以……老頭兒口中的兒子就是夏明哲？

怎麼會呢！

雖然都姓夏，但在的認知里，夏明哲和夏雨田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姜寧腦海中浮現出小時候跟著夏雨田學漆藝時的場景。

老舊的院子里，夏雨田穿著洗得變了形的老頭兒汗衫，搖著把比濟公好不了多的破扇，穿的是五塊錢的拖鞋，喝的是外面小賣部十塊錢一包的茉莉花茶。

一把破搖椅，搖起來的時候總是吱嘎吱嘎響，吵得人心煩意，都舍不得換把新的，自己拿錘子修了又修。

總之就是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著‘質樸’。

如果夏明哲真是他兒子，為什麼要獨留老父親一個人在偏遠縣城艱難生活？

陸騁手幫姜寧把下合上，“關于夏爺爺，我還查到個事兒……你知道夏雨田并不是他的真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