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明明在說笑,臉上卻依舊面無表,眼眸清正,更沒有毫笑意……
紀蘭芷不免嘀咕:哪有人一本正經開玩笑的?
但謝藺肯開玩笑,說明他不討厭。
紀蘭芷松了一口氣,人也松懈不。
嘗試起沾水的袍,費勁兒擰出雨水,然後靠近那一堆火。
天漸暗,夜時分,廟裏火灼灼,紅煙晃,照亮那一座座開裂的泥胎神像。
紀蘭芷看著憧憧黑影,心裏打怵。
從小怕志怪故事,比起那些魑魅魍魎,謝藺這個人間羅剎明顯好得多。至他皮相過得去,又不缺胳膊掉腦袋……
紀蘭芷小心往謝藺邊挪,尋求安全。
謝藺:“了?”
紀蘭芷沒想到謝藺面冷心熱,原來是這麽熱心腸的人,連連點頭:“了。”
可是,紀蘭芷看了看謝藺的馬,他走獵在外,卻沒有帶自用的幹糧。
紀蘭芷忍挨,那謝藺必然是要出門給找吃的。
紀蘭芷難免愧疚,頗為不好意思地說:“我本來今日是帶了很多吃食的,不止有牛醍醐,還有餅、羊幹,可是馬駒發狂了嘛,你又只救了我,沒救那些糧袋……”
謝藺意味深長地道:“二娘子的意思是,今日挨一整天,還要勞我外出覓食,倒是我不救糧倉的過錯?”
紀蘭芷誠懇地眨眨眼:“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心裏十分過意不去,恨自己沒有臨危生智,為謝大人保下那些救命幹糧!我是恨自己不堪大用!”
謝藺從來不知,枝枝竟還有這樣巧舌如簧的一面。他輕扯了一下角,沒有多說什麽。
謝藺留下防的寶劍與馬駒,“此馬喚作白玉,是一匹識途的老馬,且留給你,以防不時之需。還有這一柄劍,收好,用作自衛防。”
紀蘭芷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一邊把寶劍抱得死,一邊假意推辭:“這怎麽好意思呢?謝大人出去尋食不會出事吧?要不您還是別走了,我兩日沒什麽事,等傷好了,我與大人一道兒趕回營地。”
說完這話,肚子又一陣翻攪。
這招以退為進,甚有奇效。
紀蘭芷不知謝藺是真以為善解人意,還是不忍心挨,郎君不再理,轉出了荒廟。
山中寂靜,雨後的夜蟬喧鬧,紀蘭芷的腦袋磕在劍柄上,下去好幾次,勉強打起神,昏昏睡。
今日獵賽,還有許多世家子喜好夜獵,不人晚上并不回營地,而是去林中蹲點獵。
羽林衛為了防止高門子出事,他們會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巡邏,早晚能找到紀蘭芷的躲雨之。
因此并不擔心在外出事,只需耐心等待衛軍的救援便是。
篝火的紅焰抖,紀蘭芷蹲在篝火前,耐心等謝藺回來。
臉上面紗浸水,戴著十分不適,反正人也沒在跟前,還是將其拆了下來。
噠噠的面紗勾纏一縷烏發,糾結在一塊兒,難舍難分。
紀蘭芷拉著頭發,有點疼,不得不雙手并用,細心解開繩子。
小姑娘的烏發如墨流瀉,暈上金蓮花橙的火,煌煌生輝,盤坐著,纖細的指尖繞鬢發,安靜又麗,如須彌座上的瓷觀音。
謝藺捧著芭蕉葉包裹的野果回來,遠遠便見到這一幕。
他看到了紀蘭芷的真容。
無論眉眼還是姿,都如他夜夜夢見的小妻子一致。
便是化灰,謝藺也知,眼前人便是心上人。
紀蘭芷就是枝枝。
野果滾落兩個。
石階上,咚咚幾聲響。
謝藺啞了嗓音,不由低喚一聲:“枝枝?”
紀蘭芷專心致志通頭發,猝不及防,聽人喚了一句小稱。
下意識擡頭,輕輕嗯了一聲。
下一刻,紀蘭芷忽然雙腳懸空,被人高高抱起,擁到懷裏。
濃烈的松木香氣頃刻間彌漫的口鼻,沁的心脾。
孩兒的腰窩上抵著一只堅如鐵的手掌,即便紀蘭芷再如何躲閃,都被困在原地,不得彈。
不過瞬息,男人滿是冰冷的意的薄近。
舌尖混淆著雨水的草木腥味,鑽進的齒。
紀蘭芷睜眼,看到一張清俊秀致的臉。
長長的濃睫、冷寒的眼……
用手推,他便扣手。
用腳抵,他便住的雙膝。
紀蘭芷氣急敗壞,卻又生出一燥郁。
謝藺躬屈就懷裏的人,承。
不等紀蘭芷逃離,修長勻稱的手指便住的下顎。
紀蘭芷只覺得,下那一塊,被指腹磨得溫熱。
謝藺遲遲不肯停,而廟外,雨聲漸大。
紀蘭芷腦中的琴弦斷裂——
在那一瞬間,只覺得……謝藺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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