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

秦桑維持著幻境中的容貌，走出府，看到守在門外的清鴻。

清鴻盤坐在山石上。

天寒地凍，雪落玉機山。

清鴻不知守候多久了，獨坐于風雪之間，雙肩沾染些許寒。

猶如一尊完的雪塑，蒼茫的天地、起伏的玉龍、漫天的飛雪，都為的背景。

清冷，孤寂。

看到此景，秦桑有些恍惚。

這是他和清鴻初見之時，清鴻上沒有的氣質。

自從師父和大師兄接連隕落，秦桑常年閉關，重擔落到了的上。執掌源凈山，需要面對太多太多困難，更重要的是，要在大戰的夾中生存下去，整個師門都要依靠。

從那時候開始，源凈山弟子就發現，往日整天笑嘻嘻那個清鴻師祖不見了，的臉上沒有了笑容，總是行匆匆，反倒是看起來冷冰冰的霜落師祖，并沒有那麼冷淡。

清鴻眼皮輕，緩緩睜目，微笑道：“師弟，好久不見。”

秦桑點點頭，確實很久了。

自從放棄培養源凈山，他刻意避免和幻境產生太多牽連，索割舍不必要的，每次進出從不驚任何人。只要源凈山不遭遇什麼危難，不會破壞他這落腳之地，就讓源凈山順其自然，沒有現的必要。

“師姐有事找我？”

清鴻‘嗯’道：“師妹在戰場了傷。我在山門修煉，仙城下達命令時，只能由師妹代替我前往戰場，后來基本都是師妹前去。師妹這次傷勢很重，我們去看看吧。”

“好！正好我這里有一些丹藥，能幫霜落師姐療傷。”

秦桑說著，仔細打量了清鴻一眼，覺清鴻有些奇怪。如果只是為了去看霜落，傳訊告知他一聲就好，沒必要守在門外。

當年，他將化神期靈給師門，幫助師門度過難關，看來這些靈如今不太夠看了。

清鴻師姐的修為已臻至化神后期，霜落師姐可能差一些，也不會太多，修為越高，仙城賦予的責任越重，任務越危險。

“怪我只顧自己修煉，過幾天，我再去捉幾頭靈過來，”秦桑道。

“諦鵲山盤踞著一個妖族細，我之前意外發現了他的真正份，可能是一頭法相境大妖，”清鴻道。

“法相境？”

秦桑雙目微凝，注視清鴻的雙眼。

法相境和后世的煉虛期相當，秦桑從未向清鴻和霜落吐過他已經突破煉虛期。

清鴻坦然和他對視，“諦鵲山不算遠，不如師弟先將那頭大妖擒來。”

秦桑沉默片刻，點頭道：“好！”

兩人離開山門，并肩飛行，如雪中仙人，飄然南下。

諦鵲山位于梁派附近，離玉機山確實不遠，秦桑全力飛行，盞茶即至。但他并沒有這麼做，維持著和清鴻一樣的速度。

雪花紛紛。

大地白茫茫一片。

兩人默默前飛，諦鵲山在。

“師姐在此稍等，我去去就來，”秦桑影一閃，毫不掩飾自的氣息，直撲諦鵲山。

諦鵲山中。

一名白男子正溫煮靈茶。

他邀來三五好友，俱是左近名散修，共同賞雪品茗，詩作賦。

白男子詩一首，引起滿堂喝彩，自得一笑，端起玉盞，正送口中，忽然作一僵，面大變。

“何方道友……”

不等他問出口，可怕的威籠罩整座諦鵲山，轟然降臨。

頃刻間，屋舍坍塌，座椅碎，眾散修死死趴在地上，面如土，瑟瑟發抖。

下一刻，諦鵲山傳出一聲驚天怒吼，震撼四野，飛出一只兇鳥，散發滔天殺意，撲向威的源頭。

知曉自己已經暴，白男子不再藏，直接現出原形。

秦桑憑立虛空，看到兇鳥，神沒有毫波瀾，袖中出一道金。金化為一把金鎖，播撒金輝，被金輝罩住，兇鳥當即全僵，彈不得。

不費吹灰之力收服兇鳥，秦桑將之召至前，手指連彈，道道制沒兇鳥，所有制融合為一，最終在兇鳥腦后浮起一枚玉牌。

兇鳥眼中兇不再，老老實實匍匐在秦桑腳邊。

“師姐以后掌控玉牌，便可縱此妖。”

秦桑飛到清鴻面前，將玉牌遞上。清鴻毫不推諉，接過玉牌，和秦桑一起乘兇鳥回山。

不多時，他們回到山門，兇鳥落到霜落府前，老老實實站在一旁。

“是師姐嗎？進來吧，”里面傳出霜落的聲音，非常虛弱。

秦桑和清鴻推門而。

“師弟！”

霜落盤坐在榻上，雙腮蒼白，神萎靡。但在看到秦桑后，眼中頓時浮現神采，滿眼歡喜。

接著，才注意到門外的兇鳥，被駭了一跳。

“師妹莫怕，它是師弟收服的靈。”

清鴻扭頭看向秦桑，“師弟親自為師妹療傷吧？”

秦桑嗯了一聲，盤坐在霜落面前。

清鴻悄然退出府。

“師姐傷勢久久不愈，是因為有一邪異的炎火之力盤踞腑，蔽難尋，連師姐自己都沒有察覺……”

秦桑很快找出病灶所在，取出一個玉瓶，倒出其中一枚丹藥，將玉瓶給霜落。

“這是紫華清寒丹，雖不完全對癥，師姐只要記住接下來藥力的運轉路線，等服完瓶中丹藥，就能將其清除。”

說著，秦桑讓霜落服下丹藥，催真元，引導藥力在霜落運轉。

一連三個周天，藥力被霜落完全吸收，秦桑睜開眼睛，卻見霜落一直在盯著自己。

“師姐，你可記下來？”秦桑問。

霜落神閃過一慌，像是東西被抓住的小，急忙點頭。猶豫了一下，問道：“師弟，你是不是已經邁出了那一步？”

“是。”

霜落聞言，為秦桑歡喜，又到悵然。邁出這一步，意味著秦桑已經沒有壽元之憂，他們之間說是仙凡之別也不為過。

“我曾想追趕師弟，甚至一度以為追上了師弟，可差距卻越來越大，”霜落嘆息。

秦桑寬道：“終有一日，師姐也會過這一關的。”

霜落輕輕搖頭，“但我永遠也追不上師弟……”

秦桑默然，道：“有些東西，是無法用修為衡量的。”

霜落好像做出了某種決定，笑著說道：“我知道，只有師姐那樣的人，才能配得上師弟。能和師弟有這次獨的機會，我也心滿意足了，我會記住這一刻的。”

握住手中的玉瓶，仿佛它是比瓶中丹藥還要重要的珍寶。

“傻丫頭，胡說什麼呢？”清鴻不知何時又走了進來。

霜落俏臉飛紅，鼓足勇氣道：“師姐，我說的都是心里話……”

藥力開始發作，圍剿的炎火之力，霜落的臉愈發疲憊，強撐著還想說什麼。

清鴻坐在榻邊，扶著霜落躺下，手輕輕蓋住的額頭，幫合上眼睛，抹去眼角的一滴淚水，將玉牌塞進霜落手里，看著出溫的笑容，輕聲道：“睡吧。睡醒之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

霜落沉沉睡去。

清鴻和秦桑對視一眼，悄然走出府，登上山頂，并立雪中。

玉機山銀裝素裹，白雪之間閃爍制之芒，偶爾有玉機山弟子的遁劃過天邊。

清鴻著師門，著這方天地，秦桑則注視著的側臉。

靜默良久。

清鴻眼底閃過一不舍，緩緩開口。

“師弟將玉機山到我手中，我便開始借助玉機山大陣修行，大陣果有神效，每次閉關我都有驚人的進步。

“可自那開始，就在我上發生了一些怪異的事，我好像分裂了兩個人，一個我在現實中修煉，經歷種種事，另一個我在某種幻境之中。又好像我在時刻做著一個夢，即使偶爾獲得短暫的清醒，卻無論如何都記不起夢到了什麼。

“我起初以為是心魔作祟，繼續修煉，漸漸靠近大陣最深，到后面幾乎常年閉關，修為越來越高，那種癥狀也越來越嚴重。

“忽然有一天，我記起了夢中的事！

“在夢中，我變一個個不同的人，經歷們的一生，又或許其實都是同一個人的一次次回。

“在夢中，我忘記了所有，可無論經歷多次回，我都記得一件事。我要尋找一個人，即使我忘記了他的名字，甚至記不清他的面容，只記得一個和他有關的亭子……

“我要找到那個……”

清鴻緩緩轉，看向秦桑，“亭中人！”

飛雪如絮。

在清鴻的目下，秦桑的面容開始變化，恢復現實中的容貌。

“我找到了。”

清鴻微笑。

的眉心忽然浮現一道符影，無聲破碎。

的氣息在暴漲，面容和氣質都在改變，變秦桑最悉的那個——琉璃！

‘轟！’

與此同時，群山呼應，玉機山劇震，旋即出沖天華，竟然引發整個天地異。

……

界壁前。

寧真人神微，若有所思。

……

夢境中的某虛空，悄然浮現一團人頭大小的亮。接著，虛空中閃現出一道人影。

“春秋道友，你本上的舊傷已在夢境中復原，老夫對道君的承諾已經完，至于真靈，想必你有辦法恢復，此后你可來去自如。”

看到人影，亮了一下。

“沒想到會是老夫吧，”來人輕笑一聲。

芒映照出來人的臉龐，若被秦桑見到，會震驚萬分。

此人竟是他的便宜師父——通神上人！

“道友最懷念的時，應當是陪伴在道君邊，共同渡過的那段艱難歷程吧？”

通神上人慨道，“當初神靈后裔和人族共同對抗妖族，雖朝不保夕，卻也是我最懷念的歲月，可惜只能在夢中緬懷了。其他道友以為我被夢魘所困，孰不知是我自己流連忘返，不想太快醒來。”

原來，異人族大能擔心大夢神君被夢魘吞噬，為了營救大夢神君，先是合力將夢境制在一定的范圍，然后派出諸多弟子進夢境，以奪取夢種的名義，其實是用他們迷夢魘，連鴻天等人都被蒙在鼓里。

大夢神君神通廣大，早就制夢魘，是他自己不愿醒來。

夢種首次出世，大夢神君終被驚醒，異人族大能在神山上的種種布置自然也就用不上了。神山沉寂，后面只剩純粹的夢種之爭，奚銳之前奇怪神山并沒有老祖說的那般強大，正是這個原因。

大夢神君繼續道：“我沉浸夢中，但本能尚在，察覺有異數闖，夢中之我便依據本能‘附’了道友安排的通神上人，不料險些壞了道友的謀劃。道友不會怪我多事吧？那位秦真人雖出道庭，能在夢境中保持清醒卻未必是因為其自心，道友肯定也覺到了，當初在他上布局時，應當是費了不周章。他竟能煉化我為夢演青鸞一族而創造的青鸞真意，可見上還有不牽扯，而道友剛剛出世，不應沾染太多因果。”

秦桑不夢境迷，竟驚了夢境中的大夢神君，化通神上人收他為徒！

事實上，最早的通神上人其實是春秋晷安排的！

為借助夢境之力修復本，春秋晷須得沉睡，因此提前留下布局。

當初，琉璃初夢境，降生寧家，隨后寧家遭滅門之災，當晚琉璃便被通神上人暗中救走了，為他的弟子清鴻。秦桑則因為不夢境迷，春秋晷多費了一些手腳，導致他晚一步夢，那時找上門來的通神上人已經被大夢神君附。只是那時的大夢神君尚在夢中，行事全憑本能，并無明確的目的，直至夢種出世，他才被驚醒。

春秋晷還留下種種指引，最終會引導秦桑和琉璃找到玉機山，修煉《素問經》，經山中考驗。由于大夢神君手，春秋晷的布置被攪了。

“當然，老夫亦懷有私心，”大夢神君坦然道，“心亦不差，且是玄真的弟子，我族能在東海立足，多虧太上一脈幫襯，老夫也算借機還些分。”

道君亦是太上祖師，春秋晷乃是道君之寶，或許不是威能最強的，但是追隨道君最久的后天靈寶，對于道門符箓派和丹鼎派都意義重大。

大夢神君負手向下方。

玉機山異變，春秋晷本即將出世！

醒后，他巧妙手春秋晷的布局，以及利用寧真人留在琉璃上的后手，迫秦桑一次次打碎夢種，疲于奔命。讓琉璃經歷夢中之夢，破解心魔的同時，一點點及玉機山真相。

尋找秦桑的過程亦是在找尋的自我。

當然，秦桑之功在外，只是拖延夢境的時間而已。心魔一關還是要靠琉璃自己渡過，渡不過則一切休提！

——

——

祝大家人節快樂，有人終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