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的醒酒湯很有效，沈今懿沒有醉酒后的頭疼，只有一點微弱的疲累。

和陸徽時幾乎同時醒來，從他懷里滾走，一個人默默放空。

陸徽時穿戴妥帖，扣著腕表從帽間出來時，才醒神，從被子里出臉，“早上好。”

陸徽時的視線在清明的眼睛停留幾秒，直到將沈今懿看得有幾分莫名，才問：“有不舒服嗎？”

“沒有。”

今日回港，本該同行的溫凝，因為聽聞陸憬然生了一場病，連夜奔赴南澳。

這一行，沒有本家的長輩出面，在港城的習俗中，其實是有些失禮的。

陸姥爺子的，坐不了飛機。

陸家另一房人，陸徽時的叔叔和叔母都做著保質的工作，日常出行一般要提前半年到一年打審批，找他們也來不及了。

兩個孩子的家庭，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但偏心這樣的，也很。

沈今懿一直不太明白，陸徽時在他們這一輩人中，明明是佼佼者，從來都是被別人家用來當正向案例的存在，為什麼溫凝就是一點都不在意他呢？

沈臨川這些年里也知道溫凝對陸徽時的態度，對此倒是看得開。

“一直就是那樣子，我也不是不知道，老二是的命子，隨去吧。”

和家里說明況后，沈今懿掛了電話，和陸徽時一起出發前往機場。

陸徽時從上車開始，就一直在理公務，沈臨川特意代，讓寬他一二，實在是沒時間進行，也就作罷了。

上了飛機，陸徽時才暫停了手里的工作。

沈今懿看他空閑下來，遞給他一個平板，相冊里全是的作品集。

“我了解我爸爸，他肯定會問你關于我職業的事，判斷你的態度，這里面是我近兩年的作品，你選一兩張興趣的，到時候他問，你就有可以說的了。”

“這些都是未公開的作品，你是第一個觀眾，你賺大了，陸總！”

要是有尾的話，馬上就要翹起來了，陸徽時輕笑頷首，“我的榮幸。”

他點進去，一一瀏覽。

沈今懿的用意他明白。

攝影師在港城上流圈子里，不算被認可的鮮亮麗的工作，甚至還有人看不起，的職業沒讓遭閑言碎語。

沈臨川作為一個父親。

要的只是他為丈夫，發自心地尊重和認可的職業。

*

一汪碧水環抱青山，山腰一棟如明珠般的白歐式別墅，是沈今懿的家。

接他們的車剛在院中停穩，就有一個小不點從屋飛奔而出。

“姐姐！”

一同傳來的還有蘇蕓在背后的叮囑：“你跑慢點！別撞到姐姐了！”

沈今懿接住沖過來的沈明晞，快五歲大的孩子勁兒比想象中大，差點被撞翻，還是陸徽時在后扶了一把。

蹲下輕輕他：“西寶。”

小不點抱著，還沒說上話，眼淚就啪嗒啪嗒開始往下掉。

“姐姐，我好想你。”

沈今懿鼻子一酸，他的頭：“我也很想西寶。”

小家伙穿得隆重，西服領結，小臉生生的，分外可，沈今懿從他口袋里出手帕，給他淚。

管家李伯抬手，禮花炸開，彩飄帶紛紛揚揚落下。

沈今懿不知道還安排了這個節目，被嚇了一跳，沈明晞顧不上哭，下意識去捂的耳朵。

聲氣，“姐姐不怕。”

沈今懿抱了抱他，“西寶乖。”

沈臨川笑道：“別抱著姐姐哭了，看看，還有誰來了？”

西寶這才把注意力放在沈今懿旁邊高大的男人上。

黝黑的眼睛眨了眨，面上清晰可見為難和不愿，但還是乖乖地禮貌人：“姐夫好。”

“你好，西寶。”

這個年紀的孩子還不記人，上一次陸徽時來，剛好見他放學，他的稱呼還是叔叔。

那時候，小家伙對他還很友好。

別墅裝點一新，沈今懿許久沒回來，覺出幾分新奇。

飯后，西寶帶著四溜達，沈臨川和陸徽時二人自不必說，進書房一談就是一下午。

港城的七月暑意人，沈今懿午后小睡，西寶拿著從南非帶回來的水晶小飛機四炫耀。

“李伯伯，這是姐姐送我的飛機哦！”

“劉嬸嬸，看，姐姐送我的飛機！”

“小趙阿姨，姐姐送我的水晶飛機，全世界只有我有哦！”

……

二樓書房，窗邊的沈臨川看著忙來忙去的西寶，眼底瀉出笑意。

陸徽時走到他側，沈臨川想到了，便問了句：“憬然的怎麼樣了？”

“退燒了，問題不大。”

沈臨川點頭：“那就好。這孩子從小到大沒吃過苦，把他一個人丟在南半球，邊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也是遭罪了，過幾天我和老爺子說說，罰過了就算了。”

就是被拐賣那段時間，也沒吃過什麼苦頭，被救回來的時候吃了個大胖小子，差點沒認出來。

“您的心意我們明白，但就是因為他一直都太順了，所以更要好好磨一磨。”

畢竟是別人的家事，意思到了沈臨川不再多話，“你心里有數就。”

他話頭一轉，說到沈今懿：“一一有計劃要在京市辦攝影展了？什麼時候？”

考驗如期而至，陸徽時說：“地點確定是京市，但說素材還缺一點，應該是下半年的事。”

沈臨川點點頭：“也有兩年沒辦過展了，也不知道現在的風格還不喜歡，張死了吧。”

陸徽時搖頭：“沈叔，不會的。”

“不張？”

“不是。”陸徽時沉緩道：“的作品，從來就不是為了博得喜歡。”

沈臨川目如炬，嗓音卻溫和了三分，“哦～說來聽聽。”

“第一次參加HMPA，投了一張在XXX戰區拍攝的作品。”

前一年，一位攝影師反戰主題的作品在大賽奪得金獎，在網絡上掀起巨大的風暴。

照片中，年人的瘦弱得等同于幾歲大的孩，蜷在荒涼之地。他還在手呼救，眼中充滿活下來的求，而禿鷲已經開始啃食他上的腐。

畫面腥慘烈，視覺沖擊巨大。

攝影師領獎時泣聲說這照片背后的故事，在他拍攝之后想去救助那名男子時，他已經斷了氣。

他拿著金燦燦的獎杯，鎂燈下榮譽加，哭著吶喊：珍生命，呼吁和平。

后來，為無數大學的講座嘉賓，講述自己他心人和締造藝生涯巔峰的煎熬與糾結。

那段時間人道主義與藝至高無上的擁躉在網絡上吵得沸沸揚揚。

有人指責那位攝影師虛偽；有人為他辯護他在留下震撼人類歷史的作品后患上重度抑郁癥，也是為藝獻；有人說反戰主題下，只有直觀的慘痛才足夠撼人心……

天才和瘋子只在一念之間。

藝家骨子里的瘋狂讓沈臨川那段時間犯煙癮，擔驚怕。

而第二年，沈今懿用同樣的題材出自己的答案。

的照片里，只有兩個灰頭土臉的小孩，用自己稚的雙手，小心呵護著烈下，艱難求生的一朵將開未開的小雛，黃沙漫天，影暈出極致溫的悲涼。

名字是《Precious》（珍貴）

花朵在戰區是珍貴的，孩子和真是珍貴的，守相助是珍貴的，生命是珍貴的，和平是珍貴的。

相同的主題，同樣獲得了第二年大賽的金獎，為大賽舉辦以來最年輕的黑馬。

那時候正在外地取景，家里請的那位務農多年的阿姨替領獎并發表了獲獎言：藝表達的方式富多樣，而生命尊嚴至高無上。

Love life，respect first.

那一天，他是大禮堂近千名觀眾其中之一。

見證了的榮耀。

心高氣傲的敢直接和上一屆金獎得主板，的格局怎麼會囿于是否被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