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夜晚,晚風溫,林梢輕浮,靛藍的天空充當背景板,蟬鳴已經弱了下去。喜歡的年推開了門,將外邊的暑氣卷,翻滾著撲在上。
桑連頭都不敢抬,抬手遮掩著眉眼,俯趴在桌上,營造‘累了’的假象。
林橋煙學姐先講,十分用心的做了ppt,分經驗與技巧。講的過程中,桑能覺到周硯站在旁邊的過道上。
存在不容忽視,卻連頭都不敢偏。
后來察覺到周硯走到了后排,才緩慢放松下來。
林橋煙學姐講完后,班主任帶頭鼓掌,然后介紹道:“后邊這個是周硯學長,相信你們都聽過他的事跡,以前清北班的,他們那一屆的高考理科狀元,現在就讀于清華。”
住班級同學的驚呼聲,班主任笑道:“請他過來可不容易,你們可得認真聽了。”
這是桑第一次有明正大看周硯的機會。
坐在講臺下,眼睛順理章的看著周硯的方向。只有這一刻,才有那個膽量。看,這樣跟全班同學沒什麼不同。
桑記得那天周硯并沒有說太多,很多話都忘了,只記得周硯最后說——
祝愿大家金榜題名,蟾宮折桂。
結束后,班主任帶著學長學姐出了班級,門關上的那一刻,桑猛地站起來,覺得心慌,也意識到這是最后一次機會,最后一次能與周硯說話的機會。
不用多說什麼。
要個聯系方式吧。
桑下定決心,剛拉開門,就聽見班主任打趣的聲音:“原本讓橋煙來就行的,哪能想到能請到你這麼尊大佛,你倆這是……”
班主任聲音一頓,偏頭看向前腳剛踏出門的桑。
桑沒說話,指了下廁所的方向,就快步走過去。
就知道周硯出現在這里并不符合常理。
因為林橋煙學姐才來的嗎?
林橋煙學姐是他朋友嗎?
好像也好的。
林橋煙學姐很漂亮,也很溫,績也很好。
一個清華一個北大,郎才貌,德才兼備,很般配。
找不出這兩個人一點兒不般配的地方,林橋煙學姐甚至符合的那套詭辯論——周硯全理,全文,文理雙全,天生一對。
桑知道不能在消息不足的況下無端猜想,但就是克制不住。
道理誰不懂呢?道理誰都懂,但也僅此而已。
在廁所待了幾分鐘,出去時班級門口已經沒了人,加快腳步跑過去,只看到了悉的背影。
高三(3)班門口正對著長廊,十里長廊,白磚鋪地,樹影婆娑,影斑駁。那道背影融于夜,旁是另一道影。
那是高中生涯中最后一次見周硯。
-
走向文科一班的短短幾分鐘,桑又在回憶里走了一遭。
說實話,心很沉重。
偏頭看了眼周硯。
年走在外側,正好擋住了,睫羽在眼下出一片小小的影,眸子清澈亮宛如琥珀。
“看什麼?”周硯忽的垂了眼,問道。
“看你。”
“……”
“……”
桑:“走在你旁邊突然發現你好高,嗯,就想偏頭比劃比劃這個,這個海拔差距,然后發現……相差真多的。”
前邊只是在強行解釋,越到后邊,桑開始不自覺的偏頭比劃肩膀差距。
好家伙,算上頭發的頭‘勉強’有周硯的肩膀高
雖然矮,但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如今有了對比,簡直到了一萬點暴擊。
突然想到網上看過的一句話。
白馬王子和小矮人的。
小矮人……
矮人……
周硯盯著耷拉下去的呆:“目測二十厘米起步。”
“……”
桑:“你高多?”
“一八六。”
“怎麼長的?”桑磨牙,嫉妒使面目全非。
“自然生長。”
說話間,來到了一班門口,盯著林橋煙學姐比高出大半個頭的腦袋,嫉妒再次使桑面目全非。
世界上長得高的人那麼多!多一個怎麼了!
林橋煙笑道:“這就是要借教材的學妹吧?學妹好。”
學姐還是一如既往的溫。
桑乖巧應答:“學姐好。”
林橋煙帶著他們從后門進了班級,桑不嘆,果然長得高的人都坐在后排,可憐從沒這個資格。
讀書生涯,位置固定,雷打不,正數第一排。
林橋煙走到桌椅前搬出一摞書,抬手招呼他們過來:“找了一些,不太完整。現在高三于一復習階段,很多教材都要用。不過我幫學妹列了個書單,缺的教材與教輔我都寫上了,學妹可以去書店買。”
桑激得直點頭:“謝謝學姐!”
林橋煙抿笑了笑,擺手示意不用客氣,然后問道:“學妹要教材做什麼?”
桑一愣,下意識看向周硯。
周硯沒說要教材做什麼嗎?
顯然海拔差容易出現信息差,比如周硯明顯沒接收到的眼神疑。
桑不太好意思地了鼻尖,說:“我想跳級。”
林橋煙的語氣中帶著不確定:“……跳級來高三?”說完下意識去看桑的校標,看到綠標后又是一愣。
“對!”
林橋煙:“……那,加油。”
“謝謝學姐!”
周硯領著人來,并沒把人領回去,而是分道揚鑣。轉往臺階走了幾步后,后突然傳來響亮的一聲:“學長!”
周硯很難說清這道聲音里包含的,只覺得充滿喜悅與活力,不難想象這道聲音的主人是什麼格,事實也大抵如此,明活潑,熱烈無畏。
他轉頭,就見桑著樓梯拐角的欄桿,眉眼彎著全是笑意。
桑笑了幾聲,抬手暗地指了指一班的方向,聲音不高不低,卻充滿了自信:“學長,不久后我會坐在這間教室,當你的鄰居!”
說完又指了指天花板。
周硯難得跟上了的腦回路,一班樓上便是十七班,只是上下樓能稱為鄰居嗎?
他被桑的話逗笑了,卻沒反駁什麼,只道:“加油。”
“好的,謝謝學長!學長拜拜!”
桑說完抱著書就跑了。
跑得很快。
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應。
上次也是這樣。
-
得到書單后,桑挑了個午休時間段,出校門坐公去書店買書。
幸運的是,目前進出校門自由。不幸的是,清楚疫并沒有結束,短暫的平靜過后將會是軒然大波,比如校門被封,比如回家網課,比如數十天不間斷的核酸檢測,再比如高三年級封校讀書。
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沒法確定時間段。
走在街上,看著冷清的街道和行匆匆的行人,桑不自覺嘆了口氣,暗道世道艱難,生活不易。
買完書回去剛好是開校門的時間,沒來得及睡午覺,進班級時還有十五分鐘上課,原本想著趴一會,結果這會兒剛好是人進人出的高。
很吵。
睡不著。
桑干脆撐著頭假寐,閉眼就行,管他睡得著睡不著。
剛閉上沒兩分鐘,就有人來敲桌子:“一下理作業。”
桑回手掏桌兜,出理卷子。
沒過一會兒,又有人來的手臂:“英語作業借我抄一下唄。”
“……”
桑將英語作業奉上。
大同小異的事件連續發生后,桑清楚的知道自己被剝奪了閉眼的權利。兩眼一睜,干脆掏出了數學卷子,這玩意關鍵時候能醒腦。
事實證明,兩眼一黑,想睡。
被楊沁寧小心翼翼地醒:“桑,別睡,下節理課,這可不興睡啊。”
自從桑在理課上畫歷史時間軸并被理老師抓包,且理老師發現該名同學對理課興趣缺缺后,桑就變了重點觀察對象。
總之,干啥都要被說兩句。
總之,睡覺肯定會死。
桑強撐著腦袋,最終手一,在‘慣’的知識縈繞中,由于慣腦袋下垂,‘嘭’的一聲跟桌子來了個親接。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桑不知道桌子疼不疼,但知道自己的腦殼特別疼。
隨著理老師的一聲暴呵,桑拎著課本走了三步,功從教室移到了教室外。
然后……
然后抬頭天……天花板,思考著理的終極奧。
這種思考一直持續到下課前五分鐘,的站姿無可挑剔,跟軍姿一般筆直拔,站得十分有氣質。
聽不清理老師在講什麼也沒關系,在心里默背政治。
政治必修二。
面對經濟下降的力,積極的財政政策刺激社會總需求,推進供給側結構改革,拉經濟發展……
桑卡了一下,因為有人從樓梯角拐了過來,并從邊路過,并且好奇的目在上溜了一圈。
沒關系,不丟人。
人不識我,我不識人。
臉面是什麼?不知道。
桑面無表,繼續默背——適度提高赤字率,擴大財政支出,有利于刺激社會總需求……
拐上來的人越來越多,路過的人也越來越多。
大概是某班上完育課回來了。
還都是藍白校服,高三的!
更過分的是,三兩個男生明明一開始在喧囂打鬧,一看見就熄聲,這種戛然而止的突兀,生怕桑不知道是因為。
突然覺得有點丟人了,桑慢騰騰地將理課本立直并上移。
有利于刺激社會總需求,穩定市場預期,提振市場信心。優化財政支出結構……
桑突然呼吸一滯,下意識就后退想跑。
周硯!!!!
救命啊!不了!太丟人了!
罰站被心上人撞上是什麼覺?!
覺里子面子都爛在地上撿不起來了!
不過,心上人好帥!
一中空調設施完備,有時會覺得冷,因此學生們在教室里還是會習慣穿外套。
周硯的上短袖已經了大半,校服外套被他拎在手里,臉上都是水珠,大概是運完后洗了臉。頭發被他撥到了后邊,出潔的額頭。走間,水珠落,滾過凸起的結沒領。
桑臉都紅了。
緒復雜,大概恥、怯都有。
很想沖進教室與世隔絕,但腦子告訴,現在沖進教室只會被理老師趕出來,并會在周硯面前上演被趕出來的全過程。
臣之進退,實為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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