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們打了很久的牌。

桑繃許久的神經悄然放松，喜歡坐在涼亭，吹著偶然拐到上的涼風，空氣冷冽，花草立。喜歡聽簡櫟城科打諢，看周硯輕笑著洗牌，聽林橋煙學姐聽的念叨聲，觀察首富太子爺細微的作與神。

直到天昏暗，一群人才慢騰騰地站起下坡。那條石階兩側只有一盞路燈，線極暗，首當其沖的簡櫟城踉蹌了好幾步，差點一路沖到底。

他著急往后喊：“欸？小心點，媽的，這破路！”

桑樂了兩聲，下一秒形就一歪，出去撞到簡櫟城，兩人都沒站穩。簡櫟城迫不得已又沖了幾步，桑直接一屁坐地上。

短暫愣了下，桑還在樂。

“還笑？”周硯嘆了口氣，朝手。

桑實在忍不住，大抵是因為今天開心的，如今剛好有了個抒發口，自顧自爬起來：“謝硯哥出手相助，不過手上沾了土。”

“要紙巾嗎？”林橋煙問了一句。

桑拍了拍手：“不用不用。”

他們打開了手機閃燈，一路索著下坡。下到平地，線亮了起來，東側燈火璀璨，那是梵天寺的方向。

簡櫟城說：“明年六月初，年段會組織我們去梵天寺，爬魁星閣，還高的。”

桑說：“不高啊。”

“桑學妹去過啊？”簡櫟城訝異地看一眼。

“去過。”桑回想了一下，笑道，“去祈福。”

去過三次，在周硯高考的那三天。

恍然記得高考那幾天的天氣很好，明，蟬鳴不絕。背著書包獨自一人踏進梵天寺，那時才早上六點出頭，時間很早，寺廟香煙繚繞，鐘聲綿長。

正如諺語所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那麼早起拜神的人肯定也會得到庇佑，生怕自己晚了，然后神仙在蕓蕓眾生中瞧不見。

不懂這邊的祈福，只隨著大媽大娘們起三炷香，鞠躬或者屈膝，拜上三拜。

有很多的建筑，供奉著不同的神。

桑不懂。

只知道一定要拜文殊菩薩、文曲星君，一定要去魁星閣。

恰逢高考，來寺廟祈福的多是考生的父母，桑就往人比較多的地方湊，別人拜，也拜，總之不能一個。

又到一座樓閣前，桑排了一會隊，剛跪下，將香火舉至眉前，就聽一旁的大娘笑了半天：“小姑娘，這是求子的。”

“！”

桑忙里著慌地站起：“拜錯了拜錯了。”

說完，又覺得冒犯了樓閣里供奉的神仙，連忙鞠了三躬，里念叨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知者無罪。”

尷尬離場，剛走了兩步，就見隔壁供奉著財神爺，‘撲通’一聲，跪得很快，在心里默念。

周硯暴富！

桑暴富！

念叨了三分鐘，才起。

將各路神仙基本都拜了一遍，便順著階梯爬魁星閣，山路蜿蜒曲折，路上偶有行人的歡聲笑語，晨間鳥鳴清脆，清風潤。穿著校服，背著書包，很是特殊，有位大娘拄著拐杖，跟攀談：“小姑娘爬魁星閣是為誰祈福啊？”

“一位學長。”桑回答。

“我為我兒子嘞，績忒差，靠他不如靠神仙。”大娘很愁。

當時的桑并不懂察言觀，也不懂人世故，笑了，語氣很驕傲：“我學長很厲害，段一哦，一直都是段一，我為他祈福不過是錦上添花，沒有我，他也能考得很好！他非常厲害！”

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細數周硯哪里哪里好，哪里哪里厲害，大娘笑得臉都僵了，末了嘆了口氣：“要是把你那學長的運氣借點給我兒子就好了。”

桑急了：“不行！這可不興借！”

于是大娘就笑開了：“好嘛好嘛，看你急的。”

談了一路，大娘跟分了一些不知道的東西。

說拜拜時，可以捐點錢，不用捐多，有心就好。

說心誠則靈，不管是鞠躬還是跪拜，心思一定要純。

說神仙太忙，切記所求過多，妄念太多，得不償失。

……

桑聽得很認真，上魁星閣后，站在大理石雕砌的石階上，俯瞰遠方，下方就是一中，一中很大，能約瞧見紅的橫幅。現在時間很早，晨間氣并未全部散去，天邊一線紅刺目。

定定地看了一會。

轉，點燃了新買的三柱香，對著巍峨大門俯，鞠完躬就屈膝跪下，這一次什麼都沒想，只默念道——

希周硯，一切順利，金榜題名。

拜完后，看見了大門前的功德箱，于是往里投了五十塊錢，這是上最大的面額，也是的全部家當，不過還是覺得了，翻遍了書包所有的角落，蹙眉又往功德箱里扔了三個鋼镚兒。

下魁星閣時，心輕松，卻猝不及防崴了一下。

扶著欄桿心里一咯噔，該不會是索求太多，遭反噬了吧？于是下山后，又挨個兒拜了一遍，將剛才說的一堆東西全部收回，只留下關于周硯的，好像還是有點多，但舍不得收回，那就這樣吧。

重新回到一中校門前，已經有考生進了學校，門口搭了不紅帳篷，是高考服務后勤，家長們已經在此等候了。

桑就坐在校門前的石墩子上，托腮坐了一上午，期間不是發呆就是念叨。

六月初，木棉花開得紅紅火火。

對著木棉拍照，發了朋友圈，又發了態，配文——

木棉花開日，金榜題名時。

高一高二高考放假三天，桑就去了三次梵天寺，爬了三次魁星閣，在校門口跟那些家長一起守了三天。

這三天，只見過周硯一次。

是在高考最后一天，六月九號，中午。

外頭艷高照，實在太熱，就進了校門對面的茶店，點了一杯茶，邊寫作業邊等考試結束。那時寫的是數學卷，好難的，不會一點，看著看著就轉著筆發呆，百無聊賴。

‘叮鈴’一聲，有人進來了，桑抬眼尋聲去，本是隨意一瞥，誰料心跳不控制，‘啪嗒’一聲，筆掉在了地上。

聽見聲響，周硯似乎看了過來，桑無比痛恨那天的刺眼，導致看不清周硯的神，只知道他很快偏過了頭。

后來很多記憶都隨時間消散，再也記不清后來的事。

魁星閣并不算高，也不算難爬，總之只要想往上，一步一步，總會爬上去的。

-

桑跟家里的聯系就是通過手機，太忙，只偶爾跟桑落扯兩句。又一次周末，桑落發來消息：要我給你送點東西嗎？

桑：什麼東西？

桑落：牛面包水果之類的，你想要什麼？

桑思考了一會：算了，你別來，出門太危險。

們雖然在校封閉學習，但是通過班級電腦也時刻關注著疫消息，宴市這次疫很嚴重，甚至上了熱搜，其他地市都紛紛支援。

這種時候，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半晌，桑落回道：好。

日子又重新歸于平淡，周六的晚上，桑低頭寫著作業，突然聽見一聲尖銳的聲，聲音帶著哭腔。

“不了了！什麼時候能回家？!什麼時候能回去？學不下去，我、我學不下去了。”生的緒已經接近崩潰邊緣，邊說著，豆大的淚珠滾落，又被口罩接住，不一會，呼吸急促，俯趴在桌上放聲痛哭。

這一下，引牽扯了很多人的緒，沒一會，響起了不泣聲。

連哭都不敢摘下口罩。

桑聽著四周的哭聲，握筆，頓了下，才繼續寫字。

這是高三封校的第十一天。

隆冬之初，天亮得越來越晚，這幾天甚至都是天，連太都不見了。

楊老師理解他們的力，嘆了口氣，道：“哭吧，哭出來好點。”哭完還是得繼續學習，高考臨近，不能停。

高三封校的日子實在苦悶難熬，不說同學們崩潰，老師們也很疲憊。偶爾有空閑的時間，桑他們幾人就約著打打球、打打牌、走一走，權當是放松心。

一天晚上約的是籃球。

十七班的幾個男生打，桑和林橋煙只是去看戲的，看帥哥打球也放松。

林橋煙說：“他們幾個打球很厲害，只是平時不認真打，真要真格，那可激烈了。”

“確實厲害啊。”桑嘆一聲。

林橋煙出手機：“我給你找找以前他們打比賽的視頻，那時候他們可喜歡炫耀，特別喜歡發……態吧？我找找。”

林橋煙跟周硯、簡櫟城、首富太子爺高一時是一個班的，高一時的實驗班，不過后來文理分了班。

桑湊過去看翻企鵝聯系人列表，心思一，問道：“周硯是哪個啊？”

“周硯？周硯不喜歡發東西，態基本都是空白的。”林橋煙手指翻了一會，指著一個頭像說。

頭像是一張側臉，黑白基調，很模糊，影很重，看清的那一瞬間，桑上翹的角猛然僵住。

“……這是周硯？”

林橋煙點開：“是啊，這頭像好像是周硯本人，高一時候，聽陳欽年說，簡櫟城跟周硯打賭，賭什麼忘記了，輸了得用本人照片做頭像，周硯就用了這個，沒想到這麼久還沒換。”

之所以記得這些陳年旮旯里的舊事，是因為那時用本人照片做頭像很火，但是周硯本沒有頭像，只有一片空白，昵稱還只是一個句號。

為了讓他換個頭像，他那些好哥們兒好兄弟可是卯足了勁兒坑他。

桑呼吸都有些，忍不住去看那串QQ號，再也無法克制緒。

記得這個頭像，也記得這串數字。

原來早就有周硯的聯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