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話落，屏風後走出一個著藍袍的男人和著黑絨的巫醫。

    皇後看了眼那巫醫，沒什麽的開口道：

    “開始吧。”

    “是，娘娘。”

    蕭沉瞥了眼地上的蕭懨，心底有些懷疑：

    “這能行？”

    他隻見過吐真丸，但是那玩意對於意誌堅定的人來說，沒用。

    皇後瞥他一眼：

    “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這個便宜兒子了解，想要在他清醒的時候套話，那是不可能的。

    蕭沉沒再說話。

    隻見著那巫醫將一粒藥丸強塞到蕭懨裏後，便將他移到貴妃榻上。

    又點了一香，拿出一個特製的銀質水壺倒掛著，壺裏的水順著水壺的尖往下，滴在水盆裏，水麵漾出一圈波紋。

    像雨滴的聲音。

    做好這一切，巫醫坐在蕭懨前，從懷裏拿出一個銀質的鈴鐺。

    他有條不紊的搖晃著，聲音舒緩，讓人心愉悅，像是被一層清風包裹著，又像是在母親的懷裏聽著母親哼搖籃曲。

    蕭懨的眼珠微，巫醫朝著皇後點了點頭。

    太子心智堅定，上的蠱毒現如今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將他心智蠶食。

    因此就算失去昏迷，也得需他完全信任之人才能攻破他的心防。

    皇後坐在蕭懨的旁邊，溫的喊道：

    “懨兒，我是母後。”

    是誰，是誰在喊他？

    一片黑暗中，蕭懨先是聽到滴滴答答的水聲，周冰冷，他好像變了小時候的自己，沉在深深的水裏。

    子不斷往下墜落，水底下有一個巨大的怪，它張著，等待著將他吞之腹。

    他掙紮著，不斷往外撲騰，可是全都沒用。

    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的抓著他，將他往深淵裏拽。

    就在他絕之時，那道溫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懨兒，我是母後。”

    母後？

    是他的母後嗎？

    他的母後來救他了？

    “母後，救救懨兒……”

    他一開口，冰冷的水便不斷的往他裏灌，肺裏的空氣被榨幹，他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死去。

    “懨兒，不怕，母後在，懨兒回答母後的問題，母後便將你救上來好不好？”

    “懨兒告訴母親，東境布防圖是不是在你手裏？”

    隨著皇後話落，畫麵一轉，他已經躺在一片草地上，而他的母後正在一旁，拿著幹淨的帕子給他臉，眼神希冀的看著他：

    “懨兒，東境布防圖是在你的手上嗎？”

    蕭懨沒有一防備，點頭道：

    “是的母後，布防圖在兒臣手上。”

    “懨兒，真乖。”

    皇後說著，溫的了他的頭：

    “那你告訴母後，你將布防圖藏在哪裏？”

    “藏在……”

    蕭懨剛想回答，頭突然劇烈的痛起來。

    看著貴妃榻上突然劇烈掙紮的蕭懨，巫醫拿出一枚細長的銀針，直直的紮進他的頭上。

    漸漸的，榻上的人安靜下來。

    “娘娘，太子很抗拒這個問題，你換個說法問。”

    皇後看著榻上滿頭冷汗，麵蒼白的蕭懨，點了點頭。

    “懨兒乖，不痛，母後在，如果懨兒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便不用回答，隻是懨兒連母後都要防備，母後很是傷心。”

    說著，皇後掉下淚來，周圍的一切都變了灰調。

    夢裏的蕭懨變得更小了，大概不過六七歲的樣子。

    看到母後哭了，小小的人兒眼裏閃過一抹自責。

    他出胖乎乎的小手，給皇後拭淚：

    “母後，對不起，但是布防圖事關邊境安危，兒臣不能告訴任何人。母後曾經教導兒臣，貴為一國太子，居高位，掌大權，該為天下立心，為生民立命，除佞，固江山！”

    蕭懨的話，猶如一記重錘，狠狠的擊在皇後的心上。

    那時的他不過才六歲，子又弱，但是作為太子，他總有學不完的課業。

    明明一個小娃，卻整天板著臉裝老。

    雙手背在背後，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

    不喜歡自己的兒子這般古板，便總是逗他，他便一板一眼的道：

    “母後，太傅說了，作為太子自當端重，怎可隻知玩鬧”

    有一次怕他太過用功學壞了腦子，便讓宮搭了梯子，強行帶著他爬上屋頂看星星。

    給他講一些話本上的趣事，他都興致缺缺。

    便問道：

    “懨兒，作為一國太子，該當如何？”

    他思索了半晌，道：

    “太傅說過，為太子，自當以民為本，以德治國，誓守社稷。”

    “太傅說得沒錯，懨兒貴為一國太子，居高位，掌大權，該為天下立心，為生民立命，除佞，固江山！”

    那時的從沒想過，有一天，卻了那個佞。

    看到皇後愣神，蕭沉譏諷道：

    “怎麽？皇後不會心了吧？”

    心？

    不會心的。

    人眉目劃過一抹恨意。

    這些，都是皇家欠！

    正在這時，貴妃榻上的蕭懨突然口吐黑，巫醫神一驚，開口道：

    “娘娘，抓時間，否則太子心損，等會他醒過來會發現端倪的。”

    皇後凝回心神，道：

    “懨兒，你把東境布防圖偽裝起來是不是？偽裝了什麽”

    “百鳥…千山圖，不可以，不可以說，母後不要兒臣……嘔……”

    源源不斷的黑從他裏溢出，巫醫麵一凝，收了鈴鐺，又往他頭上紮了幾銀針。

    皇後收回放在蕭懨上的視線，對著邊的蕭沉道：

    “聽到了嗎？百鳥千山圖，接下來怎麽做就看你的了。”

    蕭沉眸幽深，道：

    “兒臣明白。”

    被止住，巫醫道：

    “太子一炷香後會醒過來。”

    皇後點了點頭，揮手讓他們退下。

    蕭沉臨走前，皇後對他道：

    “以後若是無事，別來坤寧坤，以免惹人懷疑。”

    蕭沉盯著皇後看了半晌，似帶著某種探究。

    剛剛皇後的樣子，分明是對蕭懨有一分搖。

    他在思考，在將來的某一天，皇後會不會背刺他。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蕭沉，本宮不是怪，蕭懨是本宮看著長大的，對他，本宮便多了一分舐犢之，但是，這點並不能抵消本宮對他們的恨。”

    蕭沉聞言，勾起角，笑道：

    “希母後記住今天說的話……”

    ……

    蕭懨醒來時，皇後正躺在搖搖椅上看書，見他醒來，皇後放下手中的書，走了過來。

    “醒了？可是有什麽不適？”

    蕭懨搖頭，道：

    “母後，兒臣這是怎麽了？”

    “剛剛王太醫說是魘毒後癥引起的昏闕，懨兒怎會中這毒？”

    魘毒後癥？

    蕭懨致的眉微擰，一本正經道：

    “許是有侍想要爬床便給孤下了此毒，母後不必擔憂，兒臣會理的。”

    皇後聽到他的話，意味深長的笑道：

    “懨兒長大了，要不要母後給你安排幾個通房？”

    蕭懨：……

    “母後。”

    蕭懨無奈喚著。

    他這個母後向來就是個不正經的。

    “時辰不早了，兒臣該回去了。”

    “急什麽，吃了飯再走。”

    皇後說著，傳了膳過來。

    “好在那魘毒對傷害不大，否則本宮定要把那人抓住，挫骨揚灰。”

    瞧著皇後氣憤的樣子，蕭懨開口道：

    “兒臣沒事，不過是一件小事，母後不必掛心。”

    “你是我兒子，是安國太子，份尊貴，若是出了事怎麽辦？母後怎會不掛心？”

    說著，像是察覺到什麽，皇後看著他道：

    “聽懨兒的語氣，倒像是在包庇那人，難不懨兒認識那人？”

    蕭懨不過遲疑了一會，皇後便一副猜對的樣子得意道：

    “看來母後說的沒錯，那懨兒是不是也喜歡那姑娘？”

    喜歡嗎？

    蕭懨腦海中浮現出林昭月的樣子，繼而搖頭，堅定道：

    “兒臣不喜歡。”

    皇後瞧著他的樣子，哼道：

    “這死鴨子的德行跟你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你就裝吧！”

    蕭懨不想在繼續這個話題，看到宮抬著吃食進來，道：

    “這蒸寶鴨是母後親自做的？”

    他母後做菜有一個特點就是不管好不好吃，擺盤一定要好看。

    皇後疑：

    “你怎麽看出來的？”

    因為上麵的鴨子顯然已經蒸過了，不過這話蕭懨沒說，母後最不得別人說廚藝差。

    於是，他違心道：

    “母後做的香味俱全，兒臣一眼就能看出。”

    皇後對於蕭懨的誇獎很用，笑道：

    “算你識貨，今天懨兒有口福了，母後做的全是懨兒喜歡吃的。”

    大抵是天下的母親都怕自己的孩子吃不飽，吃飯期間，皇後一直不停的給他布菜。

    蕭懨都要吃吐了。

    吃了飯，兩人又聊了一些家常後，蕭懨才出皇宮。

    坐在馬車上，蕭懨玉白的手按著太。

    他總覺得他忘了什麽。

    而且，他醒來時，分明聞到坤寧宮裏多了一淡淡的藥味。

    回到東宮，蕭懨問了侍，得知林昭月已經用過早午膳後，便直接去了書房。

    “太子殿下，地牢裏的侍衛來報，說是今日早上林姑娘想去地牢探青姑娘。不過屬下已經安排好了，沒有殿下的口信，地牢重地不得。”

    “做得好，不要讓進地牢。”

    說著，蕭懨起眼皮，抬起頭來：

    “審訊如何？”

    “青姑娘很，給喂了藥，扛過一個時辰，後麵昏過去了，到現在都還沒有醒，顯然之前過這方麵的訓練。”

    蕭懨角勾起一抹冷笑，起：

    “孤倒要去看看的到底有多。”

    他開袍，剛要站起，林昭月便從門外進來，一張小臉格外的冷：

    “蕭懨，你為什麽不讓我去看青竹？”

    看到林昭月，蕭懨朝風信看了一眼，風信會意，行了禮後先行退下。

    今日著了一襲淡青的，映得的越發白皙。

    櫻瓊鼻，背著走進來，能約看到臉上細的絨和晶瑩剔的耳朵。

    蕭懨看著，緩緩道：

    “地牢重地，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進去的。”

    “再說了，林昭月，孤答應了你不殺，但沒答應你後麵可以天天去看。”

    林昭月到的話又咽了回去。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是想去看青竹，不想跟他吵架。

    林昭月咬了咬，聲音都弱了幾分：

    “我隻是想見見青竹，確保的安全。”

    傷得那麽重，也不知道如今怎麽樣了。

    蕭懨嗤笑：

    “堂堂林國公的二小姐，對前朝餘孽可真上心。”

    林昭月抿，沒說話。

    “林昭月，你之前也說了，林國公忠君國，殺的前朝人頭顱都可堆一座山，你有沒有想過，他們複仇的話，想要對付的人是誰？難道你要因為你的那點慈悲心，而害了整個林府？

    林昭月，心是會害死人的。”

    林昭月心中微，藏在袖裏的手微微收。

    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但做不到坐視不管，尤其是青竹還被親手挑斷了手筋腳筋。

    前世雖然不知道青竹是前朝人，但是青竹從來沒有害過國公府，也從來沒有害過。

    愧疚在心口上拉扯著，時不時疼幾下。

    林昭月垂下頭，剛剛那生氣沒了，整個人散著一頹喪的氣息。

    蕭懨微皺了皺眉，道：

    “孤答應你給留一條命便不會食言。”

    “我知道了。”

    說著，林昭月轉便走。

    到了門口時，到過來送湯的柳依依。

    柳依依看到，掩掉眼中的敵意，溫道：

    “月姐姐，沒想到你也在這裏啊！依依過來給懨哥哥送湯，月姐姐也一起嚐嚐？”

    又裝上了，也不知道累不累。

    林昭月懶得理，翻了翻白眼後便抬起腳。

    見到林昭月忽略自己的樣子，柳依依委屈的看向蕭懨，手腕上的銀鏈微。

    那委屈的表不知道到蕭懨哪神經，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突如其來的疼。

    以前他從來沒有過這種。

    蕭懨擰眉，厲聲道：

    “林昭月，你什麽態度？你的教養和禮儀呢？”

    他跟談教養禮儀？

    他每次掐著的脖子，每次強吻，在沐浴時強行闖浴房的時候，他怎麽不說教養禮儀？

    林昭月直接被氣笑了。

    他不過是不能容忍他心的柳依依委屈，想要幫柳依依出氣而已，還用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

    “怎麽？我不喝那湯，難道太子殿下還要著我喝不？”

    蕭懨心底一莫名的煩躁：

    “你跟依依道歉。”

    又沒錯，憑什麽道歉？

    林昭月眼神倔強：

    “我不。”

    平時林昭月也有反駁他的時候，但是這一次卻像是踩到蕭懨的逆鱗一般。

    他的臉沉得可怕，手直接掀開柳依依手中的籃子，拿出湯蠱走向：

    “喝，別讓孤說第二遍。”

    “蕭懨，我也說了，我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