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懨看著背上的青竹，殷紅的瓣微張，言又止。

    想要解釋些什麽，卻又不知如何解釋，如玉的臉龐滲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定定的看著他，神淡漠，沒有他想象中的悲痛絕，也沒有他想象中的歇斯底裏，沒有指責，沒有謾罵。

    可因為什麽都沒有，蕭懨心中竟生出些許不安來。

    他揮手，示意風信去接林昭月背上的青竹。

    風信剛走近，林昭月便警惕地看著他：

    “你想幹什麽？”

    風信微怔，道：

    “林姑娘，還是讓風信來吧！青竹畢竟……這樣背著不好。”

    畢竟什麽？

    畢竟是個死人嗎？

    林昭月冷著臉，道：

    “我能背得，不需要你們。”

    說著，看向蕭懨，平靜的開口，聲音沒有任何緒的起伏：

    “太子殿下，可否讓我給青竹安葬？”

    蕭懨蠕了半晌，吐出一個字來：

    “準。”

    日頭正熱，林昭月背著青竹，越走，青竹上的水便越多。

    有水從肚子合口泄出，黏黏的水糊在翠綠的上，帶著熏天的腐臭，幾令人作嘔。

    連風信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可林昭月麵上卻沒什麽表。

    蕭懨餘瞥了林昭月幾眼，致的眉眼越皺越。

    “去哪？”

    蕭懨讓人弄了一輛馬車、棺材還有死人和祭品過來。

    “安君山。”

    安君山是京城最高的山。

    林昭月記得以前青竹說過，日後若是死了，一定要把自己葬在最高的山上，這樣死後就會化風，不拘束，永遠自由。

    馬車到了安君山下停住。

    蕭懨讓侍衛守住山腳，不讓其他人出。

    棺材林昭月抬不，於是又將青竹背了起來。

    蕭懨忍不住開口道：

    “讓侍衛抬也一樣，死人不幹淨，會生病。”

    本就餘毒未清，子弱，而且死人有瘴氣，一旦沾染就會生病，何況還是這麽熱的天。

    林昭月沒理他，自顧自的背著青竹往山上走。

    這座山是真的高，風信爬到半山腰時，已經開始有些了，他側頭看著林昭月，的小臉很白，呼吸急促薄弱，但是腳步卻很穩。

    有時候意誌力就是這麽奇怪的東西，不行時，依舊能帶著它殺出重圍。

    他執行任務傷痕累累時，能活過來，靠的全是意誌力。

    隻是風信沒想到，林二小姐這樣的弱子，心誌竟也這般堅定。

    時間越久，青竹上散發出來的氣味便越發難聞。

    蕭懨默默的跟在林昭月後，隨時準備著暈倒時能接住。

    可直到登上了山頂，的腳步依舊很穩。

    隻是臉白得可怕。

    林昭月背著青竹，視線環顧四周，找了一塊空間最大，視野最寬敞的地，等他們挖好，將棺材放進去。

    看著後的蕭懨，麵無表道：

    “太子殿下，可否讓你的人全部退一下？”

    蕭懨揮手，風信帶著所有的侍衛全都退下。

    看著不的蕭懨，林昭月空蒙的杏眸看向他，毫無道：

    “還請太子殿下也退下。”

    蕭懨看了半晌，依所言退下。

    林昭月去打了一盆水過來，仔細的給青竹洗，又給穿上紅的壽。

    將人放進棺材裏，林昭月最後看了一眼，道：

    “青竹，你安心走著，我會給你報仇的。”

    “若你有什麽未完的心願，便托夢給我，小姐定能幫你完。”

    “下輩子找個好人家，不要讓自己過得那麽累了。”

    “我嫁妝都給你攢好了，卻沒能看到你出嫁……”

    ……

    林昭月喋喋不休的跟說著話，說著說著，終於沒忍住，捂著臉哭了起來。

    聽著山上若有若無的嗚咽聲，蕭懨臉晦暗不明。

    烏雲籠罩著日，天氣瞬間暗了下來。

    突然，一滴雨珠滴在他的額頭上，蕭懨手了一下，恍惚覺得這種覺似曾相識。

    耳邊是嘩啦啦的聲音，他側頭看了一眼，有大雨從對麵的山頭往這邊過來。

    他吩咐風信：

    “去拿把傘過來。”

    “是，殿下。”

    風信輕功厲害，不一會就把傘拿了回來。

    林昭月看著對麵的雨，有些愣神。

    前世，青竹死時，也是下雨天，而且那天晚上雷聲滾滾，是那一年最大的雷雨夜，怕得在櫃裏躲了一晚。

    怕雨水浸到棺材裏，林昭月趕合上棺材，拿出鐵鍬，鏟著泥土蓋上。

    雨嘩啦啦的下，頭上罩著一片影，林昭月抬頭，便見蕭懨撐著傘站旁邊。

    沒說話，也沒理他，繼續鏟著土。

    蕭懨揮手，讓風信去幫忙。

    林昭月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終於起了一波瀾：

    “你們不準。”

    他們都是青竹的仇人。

    蕭懨沒明白在執著什麽，不過還是揮手示意他們暫停。

    灰黃的泥土染髒的，加上上那腐敗腥臭的水，如今的，比街上的乞兒還要狼狽。

    那羸弱的子好似隨時都要倒下。

    鏟完最後的泥土，林昭月心中繃的那弦斷裂，一頭朝著棺材裁進去。

    模糊中，好似又看到了青竹。

    一紅，對著笑道：

    “小姐，青竹走了……”

    蕭懨眼疾手快的抓住。

    風信自覺過來撐傘，蕭懨將人打橫抱起，冷聲道：

    “回東宮。”

    ……

    林昭月是被雷響給驚醒的。

    雷聲一道又一道，由遠及近，像在耳邊炸開，照得黑夜亮如白晝。

    的子不自覺的往後一，到一個寬厚的懷抱裏。

    察覺到懷中人的害怕，蕭懨手將人更的攏在懷中。

    “死人都不怕，怕打雷？”

    說著，頓了一會，他開口道：

    “青竹的死，不是孤所為。”

    林昭月的子有一瞬間的繃，繼而冷笑起來，遠離他的桎梏。

    不信他。

    再也不會信他了！

    他的承諾，應允，一文不值。

    蕭懨還想說些什麽，外麵便響起柳依依邊一個婢的聲音：

    “太子殿下，柳姑娘突發心疾，還太子殿下過去一趟。”

    突發心疾？

    的心疾複發得可真是時候。

    前世也是如此，柳依依見不得跟蕭懨單獨相，總會以心疾為由將蕭懨喊走。

    而蕭懨，每一次都會扔下著急忙慌的趕過去。

    大概是在民間蕭懨事事以為首，重回東宮接回柳依依後卻像變了一個人。

    巨大的落差讓整天胡思想的了心神，那段時間總是心悶氣短，做什麽事都提不起勁頭，晚上的時候總會莫名其妙的流淚。

    蕭懨見了，沒有一心疼，隻冷嘲熱諷的說東施效顰。

    “孤讓圓圓進來陪你，孤去去就來。”

    林昭月沒應他，也沒有跟他說話的打算。

    以對他們兩人的了解，蕭懨今晚不會回來了。

    果然，直到天明，他都沒有回來。

    耳邊雷聲滾滾，林昭月思緒混，將自己進被子裏，睜眼到天亮。

    雄破曉，第一個進來太子寢宮的是柳依依。

    “月姐姐昨晚看來睡得不是很好啊！”

    柳依依得意的聲音傳來。

    林昭月看著柳依依，默默的將頭上的金釵拆下來把玩。

    見林昭月沒什麽表，柳依依又弱道：

    “月姐姐，依依怕打雷，昨晚懨哥哥隻是抱著依依哄著依依睡，什麽都沒有發生，姐姐可別生氣才是。”

    林昭月並不在意蕭懨是抱著睡，還是著哄睡，隻想……

    林昭月朝勾了勾手指，道：

    “你過來。”

    “姐姐依依過來想幹嘛？”

    這裏還有丫鬟在，不信林昭月能對怎麽樣。

    帶著這份盲目的自信，柳依依走近。

    突然，林昭月手，一手扯著的頭發，一手將手上的金釵狠狠的朝柳依依的脖頸刺去。

    “柳依依，你該死了！”

    頓時，鮮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