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進去，就看到蕭懨站在沙盤前，姿拔，瘦削白淨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敲著桌麵，微垂著頭，長濃睫掩下眸底所有的緒。

    玄下，藏斂著一天生來，滲進骨子裏的涼薄和帝王霸氣，仿佛隻需他一開口，便可斷人生死，翻雲覆雨。

    聽到靜，他抬眼看，輕聲沉緩道：

    “過來。”

    林昭月乖乖的走過去。

    他漆黑的眸子隻是輕輕的掃了一眼，而後放在沙盤上：

    “把孤剛剛給你講的，複述一遍。”

    林昭月看著沙盤，角微微搐。

    見他不似開玩笑，指著沙盤的中心，道：

    “朝堂之上，分為三黨，一為保皇黨，二為太子黨，三為大皇子黨。

    大皇子黨以宣平侯為首，史侯文安為左臂，吏部尚書司方期為右臂，其他的都是跟著狂吠的豢犬，不足為懼。”

    蕭懨輕嗯了一聲，又道：

    “還有呢？”

    “還有的，便是皇上的保皇黨，陛下的勢力。”

    林昭月微微一頓，瞄了眼蕭懨的神，見他並無不異樣甚至帶著鼓勵，才接著道：

    “陛下雖未明確表示支持哪一方，但朝堂眾臣皆知陛下偏向太子黨。

    保皇黨以我爹，也就是林國公為首，兵部侍郎宋惜年為其左膀，禮部侍郎何言之為其右臂，閣大學士為足，這些人皆是朝廷重臣，實力不容小覷，隻要他們不傾向哪一邊，太子和大皇子便形製衡，不過，以皇上對太子的偏，大皇子沒有勝算。”

    蕭懨微微頷首，目仍停留在沙盤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須臾，他開口問道：

    “若你是大皇子，你會如何應對當前局勢？”

    聽到蕭懨的話，林昭月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這是試探還是？

    不管是不是試探，林昭月凝了凝心神，試探道：

    “太子確定真的要我說嗎？”

    “孤問你，自然是想要你說。”

    林昭月吸了一口氣，道：

    “自然是把太子幹掉，自己為東宮之主。”

    蕭懨聽到說把太子幹掉時，語氣帶著一的雀躍。

    他起眼皮看了一眼。

    林昭月被蕭懨這麽一瞧，脊背一涼，道：

    “是太子允許臣說的。”

    “若是他幹不掉孤，該當如何？”

    幹不掉他還能怎麽樣，像上輩子一樣被他囚。

    “林昭月，想要坐上那位置，最本的不是在孤。”

    林昭月心神突然微晃了一下。

    最本的……在於皇上。

    可是前世，蕭沉並未做出任何迫害皇上之事……

    林昭月思索間，突然聽到肚子傳來咕嚕聲，發出抗擊的信號。

    臉微熱，白皙的臉頰染上暈，紅微抿，帶著一窘迫。

    本想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然而肚子不爭氣，又接連的響了起來。

    蕭懨饒有興致的欣賞微窘的樣子，等欣賞夠了才將手裏的綠旗幟進沙盤裏，抬腳出去，讓人送了一些吃的進來。

    很快，有人送來了四菜一湯。

    到門口時，風信照例先驗了吃食，確定沒問題後，才抬進來。

    湯是蓮藕排骨湯，許是真的極了，一下就幹了半碗飯，又舀了一碗湯，小口小口的喝著。

    的臉很小，捧著個瓷碗，幾乎將的大半張臉都蓋住。

    偶爾細細的嚼著裏的蓮藕，安靜乖巧，像隻小貓。

    這段日子，總是這樣……裝乖。

    “好喝嗎？”

    對麵的蕭懨突然問了一句。

    咽下裏的，拿下碗，點頭：

    “好喝，太子殿下可以嚐嚐。”

    “沒有碗。”

    他淡淡的說著。

    林昭月左右看了看，果然隻有三個碗。

    “我去讓人再送個碗過來。”

    說著剛要起，便聽蕭懨道：

    “他們正在忙，不過一個碗，孤用你的便可。”

    說著，自然的接過剛剛喝湯的碗。

    林昭月：……

    他也不嫌惡心。

    清秀的眉微擰了下，林昭月最終什麽都沒說。

    蕭懨盛了一碗湯，禮貌道：

    “你還喝嗎？”

    林昭月搖頭，繼續拿著飯碗吃飯。

    蕭懨端著湯碗，用勺子舀著，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

    喝完，看著林昭月，沒頭沒尾的問道：

    “林昭月，若你離開了京城會去哪？”

    林昭月用手掩著，咽下裏的飯，疑道：

    “太子殿下為何會這樣問？”

    覺得今日的蕭懨整個人都怪怪的，讓人捉不。

    他輕笑了一下，悠然道：

    “就是好奇，若是孤上次沒有用青竹威脅你進京，你如今會在何？”

    林昭月停頓了半響，認真道：

    “大概會去邊境吧！”

    當時大哥便問過，要不要跟他去邊境。

    當時的心是歡喜的。

    前世父兄戰死北關，想著，若是死在那，也許可以變他們的守護神，保佑父兄免於一死。

    邊境？

    蕭懨眸子微瞇，輕輕的哦了一聲後，沒再追問。

    仿佛不過就是他興致到了，隨口一問。

    他不再問，林昭月便什麽也不說。

    剛吃完飯，風信便走進來，湊到他耳邊說著什麽，蕭懨眸微深，沒什麽表的站起來。

    臨走前，從案幾前拿了幾個卷宗放在麵前，用他一貫不容拒絕的語氣道：

    “何時背完，何時出來，孤會檢查。”

    說完，抬腳離開。

    林昭月看到，有幾個黑人麵凝重的來到他麵前，裏不知道說著什麽。

    石門轟隆一聲，重重地關上。

    這裏的隔音極好，門一關上，幾乎隔絕了外麵的聲音。

    林昭月手裏的卷宗是沙盤的詳解，打開看了一眼，又合上。

    輕手輕腳的走到石門邊上，用耳朵聽著外麵的聲音，確認什麽都聽不到後，視線又環顧著四周。

    更沒有被竊聽窺視的可能。

    離開石門，來到架子旁，一個櫃子一個櫃子的看。

    百鳥千山圖，應是畫卷。

    可這些櫃子裏，幾乎全都是清一的竹簡。

    有的是用掌大的一個木盒子裝著放在裏麵。

    林昭月看著那木盒子，確認避開毒針孔後，按著蕭懨剛剛撥弄的棋盤的位置撥。

    沒想到，那櫃子還真讓打開了。

    琉璃片往下，出漆黑的木盒子，帶著一陳舊的味道撲鼻而來。

    林昭月：……

    這麽容易？

    林昭月謹慎的拿出那木盒，裏麵放著的是一塊看不懂的牌子。

    由鐵鍛造，但缺了一小塊。

    這並不是什麽百年千山圖。

    林昭月將盒子關好，又放了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將架子都逛完了，也沒有找到百鳥千山圖的痕跡。

    但是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圖一定會在這裏。

    但是蕭懨會藏在什麽地方呢？

    林昭月取下一顆夜明珠，挨著牆壁一寸一寸的找，一寸一寸的敲。

    不知道隨手敲到了哪塊青磚，傳來空的響聲。

    愣住，又去找，又敲了一遍。

    這一次放慢了速度，敲到其中的一塊，聲音果然不實。

    拿著夜明珠看了看周圍，發現有些細小的隙，不仔細本看不出來。

    難道那圖便是藏在這裏？

    林昭月試探的按了按，沒反應。

    又仔細觀察四周，發現這塊石子所在的地方，便是在蕭懨的案幾後。

    難道開關便是在那案幾上？

    走到案幾前，仔細觀察。

    上麵除了竹簡、卷宗，紙、筆、硯臺、墨便再無其他。

    又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任何疑似機關開關的裝置。

    蹲下來，一個一個的研究。

    怕蕭懨懷疑，每樣試過之後又按著原樣放了回去。

    直到最後一個，剛想搬，卻發現那硯臺直接粘在桌子上，彈不得。

    眼睛一亮，習慣的往左轉了轉了。

    有咯吱的聲音不斷地響起，林昭月還沒來得及高興，那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

    暗道不好，剛想離開，突然下的青磚猛地往兩邊分離，整個案幾直直的往下砸。

    下麵，布滿了尖銳的鐵，人掉下去，必被穿腸破肚，必死無疑。

    林昭月想都沒想，直接踩著桌子往旁邊跳躍。

    然而下墜的桌子借不了多力給，堪堪的抓住青磚地板的一角，半掛在牆壁上。

    膝蓋和手都傷了，起初是痛，繼而有溫熱的溢出。

    流了。

    牆上是的青磚，本沒有踩腳的地方，無法借力。

    如今的手，也不足以借著手上的那點抓撐點將自己甩出去。

    自底下襲來冷的寒氣，林昭月往下看了一眼，下麵零零散散的散落著幾森森白骨。

    看來曾經有人中過招，死在裏麵。

    腥味混合著腐敗的味道襲來，林昭月咬牙，越發用力的抓著地板。

    讓的手變得更，隻要一個鬆懈，就會掉下去，最終為那森森白骨中的一員。

    也不知道蕭懨那般設計，有沒有想過他要是誤了他自己掉下去會怎樣？

    在林昭月做了所有的努力都失敗了之後，終於決定要好好保存力。

    若是蕭懨真的要等背完了那些卷宗才回來，估計都已經死了。

    手指在青磚地板上，就算被鮮染紅，指骨依舊泛著微微的白，疲憊襲來，汗水浸的服……

    ……

    而此刻監察室裏，銀鈴輕輕晃。

    負責監控的人立刻道：

    “主殿有異，快稟報閣主。”

    一黑人聞言，急急忙忙的往議事廳裏跑。

    風信在議事廳外，看到黑人過來，手將人攔下：

    “有何要事？”

    黑人看到風信，急忙道：

    “銀鈴響，主殿有異，還風侍衛稟報閣主。”

    “好，你稍等。”

    風信接了那黑人的話，轉便往議事廳走。

    風信進去，很明顯的就能察覺到議事廳的氣氛十分凝重。

    不過他見怪不怪，湊到蕭懨的耳邊，將剛剛那黑人的話傳達給了蕭懨。

    主殿裏隻有林昭月，蕭懨眸微變，微了手上的玉扳指，站起來，冷肅道：

    “七天之，我要結果。”

    留下這一句話，他帶著風信便往主殿走。

    沉重的轟隆聲在耳邊響起，疲力盡的林昭月聽到聲音，忍不住喊道：

    “蕭懨！”

    蕭懨看到屋的況，便知林昭月發了機關。

    他揮手，讓風信退下，神不明的走到口前，居高臨下的看著。

    細膩的手腕被磕破，不斷的有鮮溢出，順著的手臂落，染紅的綠。

    手底下的青磚積了一攤的，被的手指胡抓著，帶著重量，泛白的指骨不斷往外。

    到一定的程度，又的往裏，不讓手指落空。

    頭發淩，口劇烈起伏，有汗水順著的下顎線往下，領口微張，出白皙的鎖骨。

    林昭月腦袋發沉，但還是從他幽深的黑眸中，敏銳的捕捉到蕭懨眼裏的打量和懷疑。

    “太子殿下這是打算看臣笑話？不打算救人？”

    蕭懨的眼睛沒有多溫度，他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不鹹不淡道：

    “林昭月，你在找什麽？”

    林昭月皺眉，道：

    “太子殿下？我能在找什麽？我不過想寫幾個字，了你的硯臺，就掉到了這裏。”

    蕭懨冷笑：

    “林昭月，你裏沒有一句實話。”

    他懶得聽編造的借口，直接道：

    “你之所以掉下去，並不是因為你了硯臺，而是因為，你去敲了牆壁上的青磚。

    那是特製的機關，有延遲，而桌上的硯臺不過就是為了迷你們。”

    林昭月抓著青磚的手越發蒼白。

    “所以，林昭月，你在找什麽？”

    他向前走了一步，幹淨的皂鞋踩在的一隻手上。

    看的眼神，像在看一個螻蟻。

    手上的疼痛從輕微的疼到尖銳的疼。

    他腳上的力道也越來越用力。

    林昭月忍著疼痛，又低頭看了一眼下麵，眸微轉，再抬眼時，譏笑道：

    “蕭懨，是不是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信？”

    蕭懨沒說話，冰冷的目直視著。

    淒然一笑，鬆開了手。

    小的子直直的往下墜落。

    男人眸瞬間收，比大腦先一步做出反應。

    林昭月在賭。

    當看到跳下來的蕭懨時，便知道自己賭贏了。

    男人咬牙切齒：

    “林昭月，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