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茶室廳,黃金瑞腦里的沉香升起裊裊輕煙。
老爺子坐在主案臺,季景琛腹背敵,最終還是敗下陣來端坐在茶臺邊,姜夏月眉眼如畫,儀態端莊的給季家三代老小泡茶。
老爺子手拄龍頭拐杖,睨眼看向季行舟,“說吧,到底什麼事兒?弄得這麼大的陣仗,看來這事兒不小。”
季行舟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機,打開相冊,把手機擺在茶臺正中間。
“爺爺,爸,媽,我結婚了。”
“嗒——!”
老爺子驚地手腕失了力,拐杖從手里直接落掉在地上,季景琛愣了愣,拿起茶臺的手機,盯著相冊里的兩張結婚證照看了許久,沉默了半響,順手拿起茶臺的杯盞朝季行舟的額頭砸了過去。
季景琛暴怒,“混賬東西!你給我跪下!”
季景琛暴怒之下下了狠手,季行舟沒有躲,額頭瞬間就被砸出了個窟窿。
姜夏月嚇得趕將季行舟護在懷里,上前推搡著季景琛,“你做什麼?你瘋了!”
季行舟早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他垂眼了額頭的,抬眸看向老爺子。老爺子目深沉,淡淡道,“跪下。”
姜夏月吃驚地回頭看向老爺子,抓著兒子的手,卻也不敢置喙。
季行舟垂下眼,輕輕推開姜夏月,順從地跪在地上。
老爺子站起,眼睛掃了一眼手機,“老大媳婦,幫我把拐杖撿起來。”
姜夏月不安地看向兒子,蹲下將紫檀龍頭拐杖雙手遞給季老爺子,老爺子拿過拐杖,繞過案臺,杖夾風聲,一棒狠狠打在季行舟后背上。
“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嗎?”
季行舟直背脊,“不知,請爺爺示下。”
老爺子大眼一瞪,沒料到他這個時候還敢,咬著牙又是一了過去。
“老爺子,別打了,有什麼話就不能好好說嗎?”姜夏月哭著跪在地上抱著兒子,“他做錯了什麼?他是我的兒子!我姜夏月養了二十二年的兒子,他今天大喜,排場酒席迎親祝詞,什麼都沒有,你們還想怎麼樣?”
姜夏月不好,不能大悲大喜,季景琛見緒激生怕舊病復發,趕蹲扶著,“早說了讓你別來,我扶你去西廂休息。”
姜夏月一把推開季景琛,聲淚俱下,“我不來?不來看你們打死我兒子嗎?”
季景琛為難地看了季老爺子一眼,老爺子倒也不會越過兒子真跟兒媳婦計較,氣得轉回主案,將拐杖丟在地上,指著跪在地上的季行舟,“你太讓爺爺失了。”
季行舟抬手抹去滴在眼皮的,“爺爺您就沒讓我失嗎?”
老爺子目僵滯,季景琛氣得直接上腳踹向他的肩膀,“住口!你是瘋了不。”
季行舟被踹得肩膀狠狠砸在地面,最后什麼也沒說,繼續起跪著。
姜夏月看了看老爺子,站起護在季行舟面前,“季景琛,他是我十月懷胎心尖上的一塊,你當著我的面對他又打又踢,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妻子嗎?”
季景琛知道姜夏月把兒子看得多重,平時他都會讓著,但眼下他也在氣頭上,更不愿在管教季行舟這件事上讓步,一反常態對著姜夏月疾聲呵斥,“他連自己的終大事都敢私下定了,可見眼里就沒有季家,沒有我們,你再這麼縱容他,只會害了他。”
姜夏月,“誰說他沒有知會季家人,行行告訴了我,老太太給季家孫媳那只鐲子我已經當作聘禮給他媳婦兒了。”
“你……”季景琛不敢置信地看著姜夏月。
姜夏月冷冷看著他,“他為什麼不告訴你不告訴老爺子,是他的錯嗎?你們為什麼不想想,他是季家長房嫡孫,為什麼娶個媳婦一個給他撐場面的人都沒有,老太太以前怎麼說的?行行以后娶親,要京都的最好的酒店,宴席要擺三天三夜,高朋滿座,不留憾。”
老爺子似被姜夏月一語點醒了,蹣跚走到季行舟面前,“孫孫,你從小到大要什麼,爺爺哪次沒有順著你,結婚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連爺爺也瞞著?爺爺到底哪一點讓你失了?”
季行舟‘委屈’地看看老爺子,“爺爺,我從來沒有求過您,上次在這個茶室是我頭一回求您。”
老爺子痛心道,“就不能讓爺爺緩緩嗎?就非得一定要說結婚就馬上結婚嗎?”
季行舟,“那您為什麼縱著季景琛去找?”
老爺子微愣,“是你媳婦告訴你的?”
季行舟角微勾,滿是諷刺,當然不是顧含章說的,是莫小貝告訴他的。他對季景琛起了疑心,查了幾天才知道,原來這還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顧含章來京都的第二年,他就威脅過一次。
“爺爺,第一次您冷眼旁觀,我可以理解,第二次,我求您之后,你依然放任季景琛去辱,為什麼啊?”
老爺子搖搖頭,眼角漸漸有些潤,“第二次,爺爺想試試,爺爺想看看到底值不值得你……”
“您憑什麼試?”季行舟打斷他,“為了我?因為您也覺得是高攀了我,對嗎?”
老爺子已經顯出了頹勢之態,季行舟強著心中的不忍,抖地說道,“您真的是為了我嗎?那您有想過我能接這一切嗎?既然都是為了我,為什麼要去辱而不能尊重呢?爺爺,對不起讓您失了,但是我真的接不了你們以我之名去傷害。”
“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一個人,真的不可以全我嗎?”
老爺子點了點頭,緩緩抬起黃的大手了季行舟的臉,“爺爺明白了,這件事,是爺爺錯了,爺爺向你道歉。”
季行舟眼尾一紅,“您該向道歉。”
老爺子抹了抹眼角,“好,我跟道歉。”
“爸!”季景琛頓時覺得臉上如被人扇了一耳,火辣辣地疼。
“唉~”老爺子嘆息了一聲,慢慢起,“你也起來吧。”
姜夏月趕攙扶著季行舟,“行行,媽扶著你。”
季景琛側看向老爺子,“爸,這事您就這麼輕拿輕放了?這還是婚姻大事啊,他先斬后奏就是在威脅我們,不打打,他以后指不定還能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姜夏月冷眼瞧他,“下一件大逆不道的事興許就是把你逐出家門。”
季景琛,“……”
老爺子擺擺手,“行了,證都已經領了,還要他怎麼證明?真得行行離了季家你后繼無人才滿意?”
季景琛看向一狼狽的季行舟,他目從始至終都不曾正眼看過他。季景琛知道,他心里對他的怨一時半刻也消不了,但作為父親,他有些話還是不得不說。
“阿行,婚姻不是兒戲,你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們才二十二歲,現在誼正濃遇上阻礙為了要證明你們相就不顧一切的掙枷鎖,這樣遲早有一天會被耗盡。我做這麼多,只是希你能再長一些再去考慮這些事。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有一天你們后悔了,該怎麼辦?離婚嗎?隨意結婚又隨意離婚?這樣才是真正的把視作兒戲。”
季行舟側臉看向季景琛,“你娶我媽的時候總想著離婚?”
季景琛,“……”他的拳頭又按捺不住了。
“爺爺,您娶的時候,想過以后富貴了就丟下嗎?”
季老爺子,“那不能,我建功立業就是為了讓過上好日子。”
季行舟,“那就是了,結婚證我都鎖好了,我的婚也離不了,季先生多慮了。”
季景琛,“……”
活該,姜夏月白了季景琛一眼,拉著季行舟的手,“別聽你爸瞎說,他這是在給自己找臺階,咱們才不遞梯子。”
老爺子想到因著季景琛自己挨了金孫一頓怨,現在對他也沒個好臉,“就是,人家第一天結婚你就在這麼說離婚的事,晦不晦氣!”老爺子拉著季行舟的另一只手,“行行,方家里知道你們的事嗎?”
季行舟垂下眼,“不知道,知道了肯定也不了一頓毒打。”
“啊?!”老爺子抓了抓腮邊,看著姜夏月,“老大媳婦,這怎麼辦啊?”
姜夏月這才有了當家主母的派頭,“好辦,我這就備上厚禮上門。”
季行舟拉了拉姜夏月的手,“媽,中午我們已經去過家了,媽好像對我不是很滿意。”
姜夏月安地拍了拍他的手,“不怕,有媽媽。”
季行舟知道姜夏月寵他,獅子大開口,“媽,您去的時候多備些厚禮,今天第一次上門我也不懂規矩,什麼都沒拿,還白喝了人家一瓶好酒。”
老爺子一聽,皺著眉,“這就難怪人家不喜歡你了,我第一次見丈母娘,去山上打了六只野山,你老婆婆四個婿,對我最滿意。”
姜夏月見兒子這麼沒禮數,琢磨了一會對老爺子說道,“要不,勞您跟我一塊去一趟,禮數周全了人家才挑不出病。”
季景琛不自覺的清了清嗓子,季行舟置若罔聞,看向姜夏月,“爺爺年紀大了,不了折騰,媽,請小姑姑一塊兒去吧,妮妮的媽媽見了小姑姑總會客氣幾分。”
姜夏月知道季蔓跟顧含章的淵源,也覺得兒子的安排更妥帖,“好,晚點我給你小姑姑打電話。”
“爺爺。”安排好去顧含章家下聘的事,季行舟又把主意打回老爺子上,“麻煩您空去趟沈家,親自見見沈嚴,把我和妮妮已經結婚的事轉告他。”
老爺子瞬間眉目清明,看著季行舟眼里的淡然自若,這一刻,他終于承認他小孫孫是真的長大了。
繞了這麼一大圈子,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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