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承忠是在93歲高齡離世的。
晚年找回孫兒,又有兩個心的曾孫兒承歡膝下,老首長后面二十年過得很舒心,算是壽終正寢。
葬禮辦得很隆重,軍政各界都有大佬參加,由許盡歡一力持。
盡管很早就知道生死有命,外公也是笑著離開的,但許盡歡還是抑制不住的悲傷,那段時間一天就只睡了三四個小時。
不過沒有多余的時間供傷心難過,葬禮持完,又馬不停蹄地趕去了醫院。
程之霖的狀態越來越差了。
許亦舒失蹤是他畢生心結,后來得知真相,更是郁結難舒,拖著一副空殼,勉強維持著正常表象。
他答應過阿舒,會照顧岳父。
如今許承忠走了,程之霖自覺守諾,再無牽掛。
療養院里。
“你是誰?”
聞棠用帕子給他著手,耐心地重復,“姥爺,我是聞棠。”
“哦。”即便老了,程之霖依舊脊背堅,只是看著沒什麼氣神,還不如已故的老首長矍鑠,他盯著聞棠看了半晌,似乎認出了人,“是大卷……”
“是我,小卷去拍畢業照了,下午就來看您。”
聞棠說著,程之霖的目卻看向窗外,看似聽了,卻好像又沒聽進去,只是低聲喃喃,幾不可聞,“等不到了……”
聞棠順著看過去,盛夏濃蔭蔽日,枝蔓繁茂,再沒有其他。
輕聲問,“等不到什麼?”
程之霖只是那樣看著,沒有回答。
聞棠也不意外,姥爺自從上了年紀,越來越不記事了,家里這些人,基本只能認得出媽媽,上次和爸爸肩而過,都只當他是陌生人。
“歡歡呢?”安靜了片刻,程之霖問道。
聞棠看了眼手機,“媽媽已經在樓下了,馬上就到。”
話音剛落不久,許盡歡就出現在門口,“爸爸。”如今已過四十,卻半分不顯老,只是氣質更加優雅,平添了時賦予的從容。
程之霖回過頭來,那雙渾濁眼眸似乎亮了亮,隨即又歸于黯淡。
“今天阿聿下廚,給您燉了湯,您正好可以嘗嘗。”
聞棠起盛湯,卻被許盡歡溫和攔住了,“大卷照顧姥爺也辛苦了,讓媽媽來吧。”
這些天程之霖的胃口愈發不好,只喝了幾口便喝不下去了。
許盡歡給他拭著角,道,“今天太還不錯,我推您下去走走,看看風景。”
程之霖看著,仿佛看到了阿舒年歲漸長卻始終如往昔的模樣,巍巍抬起手,“不用了……”
“歡歡,好孩子,好好照顧自己……”
這一輩子,也夠了。
“阿舒的生日,幫……幫我送一個榴蓮過去,喜歡貓山王……”
如果當初,他沒有出任務,好好把阿舒保護著,肯定不會那麼多折磨,都是他的錯。
如果再來一世,他絕對不會,不會……
手在到臉頰的瞬間無力垂下,那雙從年輕時就布滿裂痕的眼睛,永遠閉上了。
“媽媽……”聞棠其實已經預料到了,但此刻還是用力握了許盡歡的手,“姥爺他……”
許盡歡怔怔地落下一滴淚來,隨后閉了閉眼。
“爸爸去找媽媽了……”
……
“報告,東區已清掃。”
“……南區未清掃完,確認無,請指示!”
“西區十三名人質功解救,無其他人員傷亡……程校怎麼樣了?”
意識在混沌朦朧中浮沉,四周像是被濃稠的黑暗包裹,突然間,手臂鉆心的疼痛將程之霖從幾近迷離的狀態拉回了現實。
一張張悉的面孔映眼簾,那臉上有塵土,有污,更多的是喜悅。
“校醒了!”
“校真的醒了,軍醫,護士,快過來……”
劉青剛、陳飛、魯茂林……那些早已淡忘在記憶中的名字陡然浮現在腦海中,程之霖恍惚以為到了天堂。
死后居然能見到故友,也不算太差……那阿舒呢?
怎麼都不在。
似乎有很多人在病床前忙碌穿梭,隨即有人拍了拍程之霖的肩,“小程啊,好小子,你是真拼。”
“再不久就是婚禮了,你要是出點意外,我怎麼和首長代……你這次軍功下來,可以直升上校了,真是年輕有為啊。”
思緒陡然回神,“馮司令?”程之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難以置信。
馮叔不是早就犧牲了嗎?
周圍所有人面容鮮活,完全不像是死后的走馬燈。
霎時間,仿佛意識到什麼,程之霖臉上閃過無數緒,狂喜加,他再也顧不得其他,猛地攥住旁邊人的手腕,“現在是幾月幾號?”
“啊?”被攥痛的陳飛完全懵了,“額,現在是6月7號……”
阿舒是6月10號失蹤的……來得及,肯定來得及!
嚨里陡然漫起一陣猩甜,程之霖腦海中閃過無數頭疼裂的畫面,整個人仿佛要被撕裂,但最為清晰的念頭就是,他要去找阿舒,阿舒還在等著他!
“校,您要去哪兒?!”
程之霖像是沒聽見一般,一把扯下輸針,拔就往外跑,跡一路滴滴答答,功把眾人驚得人仰馬翻。
“快把他弄回來!真是胡鬧,這麼重的傷……”馮司令眉頭皺,大聲吼道。
一時之間,病房里功一鍋粥。
……
B市臨縣,某戒備森嚴的軍區實驗室。
“真是多虧了小舒,要不然,這半年的實驗算是白費了。”
幾個老教授看著培養皿中鮮活的菌種,“只要再進行一實驗,就了。”
他的語氣難掩激,或許只有今天這幾個老家伙才知道,這個藥研究功對于華國有多大的意義。
許亦舒面容沉靜地調配著試劑,心無旁騖。
附近山上,某個蔽角落,隨意組建的電腦監控著實驗室外,“上面吩咐了,為首那個年輕的是這次實驗的關鍵,活捉,其余的老東西全部炸死。”
“炸彈隨時可以啟,倒計時,五分鐘。”
“行——”然而,等到了時間,幾人正準備行時,這僻靜之地突然來了幾輛軍車,那人面大變,“計劃有變,撤!”
下屬猶豫,“可是那的……”
“什麼的,軍部都來人了,計劃已經暴,多炸死一個都是賺的,快走!”
程之霖面虛白,踉蹌著跑下車,前世一片廢墟的地方,如今安然無恙,阿舒……阿舒還好好的。
“誰?軍區重地,閑人免進。”線有些昏暗,警衛員喝道。
“獵狼特戰隊一隊隊長,校程之霖。”
警衛員神緩和,“原來是程校,您不是在出任務,怎麼過來了?”
“附近有敵特,立馬安排拆彈專家,急疏散,確保所有人員安全。”程之霖的語速很快,沒有任何耽擱。
警衛員意識到事的嚴重,立馬拉響警報。
剛出大門的許亦舒等人聽到警報,紛紛警惕起來,“怎麼了?”
“所有人即刻離開實驗室,有炸彈!”
幾個老教授一聽,神霎時間驚慌起來,卻沒有急著逃命,而是擔憂實驗果,其中的林教授下意識地就想往實驗室的方向跑去,“不行,實驗還沒完!”
警衛員連忙一個箭步攔住,“林教授,您們先走,我們已經安排了拆彈專家,實驗可以重來,您們千萬不能出事!”
許亦舒同樣有些慌神,心跳加速,卻強自鎮定著,“對,咱們先走,其余的都能重來。”
老教授回首著實驗室的方向,有憾、有不甘,明明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就要完了……
眾人被急疏散至幾公里外,焦急地等待著。
突然,通訊中傳來極致啞的悉聲音,“實驗室安全,無人員傷亡。”
“之霖!”
許亦舒先是松了一口氣,隨即涌起驚喜,他怎麼來了!
還不等反應過來,面前的車門就被突然拉開,隨后許亦舒便被一大力擁住,彈不得,那力道,仿佛要將什麼失而復得的珍寶嵌進骨子里。
“阿舒,阿舒……”
他像是只會的名字,許亦舒有些好笑,拍了拍程之霖的背,“程之之,你怎麼這麼粘人……”
話音未落,指尖突然及到猩黏的,借著不甚明亮的燈。
看清了,是。
“你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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