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住 這個太乖了

雖不知緣由，但裴疏的確一句話留下了輕鶯，李侍郎愁雲慘淡的臉立馬放晴，眉開眼笑地從相府離開。

此刻屋只餘輕鶯，裴疏以及他的護衛。

輕鶯自知得救，向裴疏的目不自覺帶上激意味，就這麽直勾勾盯著丞相大人大半晌，盯到對方蹙起眉心，仍舊眼凝視不放。

“咳咳——”為裴疏護衛的無銘假意咳嗽兩聲提醒，心中念叨這小婢也忒不懂事，怎麽敢如此明晃晃盯著丞相大人看。

可惜他的提醒毫無作用，小婢只是略帶關心地瞅他一眼，似乎在關切是否染風寒。

罷了，算他多此一舉。

裴疏沒有怪罪如此無禮的目，只是坐回高位，淡淡問:“什麽名字？”

輕鶯小聲道:“奴輕鶯。”

這名字是一個牙婆給取的，意思是輕如燕，若黃鶯，可惜只做到了前者。

“你不是李侍郎府上的婢。”裴疏聲音篤定，半分猶疑都沒有。

話音落下，輕鶯頓時慌了神，自己的確不是李侍郎府上的婢，對方如何得知的……有出破綻嗎？被裴丞相看出來自己是細作了？

慌張之下，急得額頭浮起一層薄汗。

怎麽辦，就說自己笨做不得探聽報的活兒，這才第一日就要暴了……

裴疏不不慢盯了片刻，方才輕鶯瞅他多久，他便回視多久，直到看見對方臉發白，才緩慢道出下一句。

“真是在府裏待久的婢不會自稱奴，大多自稱奴婢，看來你剛府不久，不太懂規矩。”

懸著的心驟然回落，輕鶯松了口氣，立馬垂首認錯:“奴婢知錯，日後定會謹記。”

是被當做奴隸養大的，連賣契都沒有，跟那些有契的丫鬟仆人自然不同。

“我府上空閑的差事不多，你想留下做什麽？”裴疏又問。

這種事問自己？輕鶯哪裏敢對幹活挑挑揀揀，便溫順道:“奴婢都行。”

轉念一想，的任務是勾引裴疏，假如被調到後院去幹活，那豈不是連接近丞相大人的機會都沒有？

“……能在大人跟前伺候就行。”輕鶯抿抿，心裏滿是忐忑。

“哦，你想在我邊伺候？”裴疏似笑非笑，口吻意味不明道，“那不知你有何長？”

輕鶯眨眨眼睛，在心底飛速思索自己有何過人之，腦子太笨，幹活不夠麻利，耳朵還不好使……自己的長……

“長……”小聲咕噥，不知所措。

護衛無銘好心解釋說:“大人邊不缺婢伺候，你想近伺候必然得有比旁人強的地方。”

眉頭越皺越，輕鶯的纖細五指深陷掌心，遇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難題。

坐在上首的裴疏好整以暇看著，似乎并不著急得到回答。

直到實在不能再拖下去，輕鶯著頭皮輕聲說:“奴婢比別人白。”

裴疏:“……”

旁邊的無銘目瞪口呆，通紅著臉直接捂住了耳朵，默念這可不是他能聽的。

主仆二人一個蹙眉一個回避，氣氛古怪又尷尬。

輕鶯有點焦急，泛著水靈澤的杏眸過去，顯得純良且無辜:“奴婢沒有騙人，大人要看看嗎？”

眼見這小婢要當堂扯開自己的，裴疏口吻瞬間冷肅下來，嚴厲道:“不必。”

仔細去瞧，裴疏表如同凝了一層霜，冰涼骨。

輕鶯停下作，了肩膀，心裏有點委屈，怎麽突然這麽兇……

雖然兇，卻還是賞心悅目。

“也罷，日後負責奉茶吧。”裴疏傳仆人進門，對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道，“趙管家，把安排進主院西廂房裏側的耳房。”

趙管家一愣，猶疑道:“可是婢們都應——”

話未說完，裴疏打斷他的話:“按我說的去做，不要多問。”

“是，大人。”趙管家對輕鶯道，“跟我來。”

臨走前輕鶯仍舊滿腹疑，所以裴疏到底有沒有看上？看對方果斷拒絕的模樣不像是對這張臉有留，可是為何突然又答應收下呢？

輕鶯百思不得其解，難不真是剛開始沒看清……？

可是方才裴丞相看上去有點生氣，沒敢繼續多問，默默低垂腦袋跟著趙管家出門，轉出大堂。

人走後，無銘對著裴疏道:“大人，這婢看上去半分規矩都不懂，為何要留在府裏？”

雖貴為丞相，但裴疏府裏的仆人和婢并非數不勝數，相反他喜好清淨，理公務時不習慣有人伺候在側，素日裏出門也不帶一大堆兒仆婢出門，嫌浩浩引人注目。

府裏又不缺這一個婢，而且還是別有用心的人送上門的，無銘著實想不通自家主子的深意。

“剛才李侍郎懷裏掉出的那塊玉佩，是聖上前幾日賞給諸位皇子的，卻平白到了他手裏，你認為是誰賞的？”裴疏目忽而變得銳利。

無銘腦子一轉，拍頭道:“大人的意思是李侍郎是替某位皇子來的，可是他不是因為春闈徇私舞弊一事來求大人庇護的嗎？”

裴疏無奈瞅了他一眼:“他若真的犯事會大搖大擺來上門賄賂我嗎？”

“好像也是。”無銘點點頭，“所以他是故意拿舞弊一事當幌子，引大人懷疑他犯了錯，然後送個婢過來奉承討好，這樣就能讓大人以為他只是病急投醫，進獻人，實際上——”

無銘頓住，沒把猜測說出口。

“實際上是替某位皇子往本相府上安細作，好監視我的一舉一。”

“那大人還把這細作收進府裏！”無銘睜大眼睛，連聲抱怨加不解，“還讓單獨一屋，待遇這麽好！”

這李侍郎如此居心叵測，果真是個老巨猾的東西，最重要的是他家主子好像一點都不擔心，都被人糊弄到頭頂了啊。

簡直看不起他們丞相府。

“沒有這個也會有下一個，與其到時候被混進來個聰明的，倒不如如今這個。”裴疏淡淡道，“順便還能用引出藏在府裏的其他眼線，給單獨安排一間房只是為了放在眼皮子底下。”

“待會兒你派人去盯著，看今夜有何異。”

無銘長舒口氣，佩服道:“大人思慮周全，屬下還以為你真看上那個婢了呢。”

就知道他家丞相大人才不是被輕易蒙蔽之人。

“不過……大人是否覺得輕鶯的樣貌有點像崇禾公主？”

尤其是那雙杏眼，連瞳都是相同的淺棕。

裴疏半晌沒有開口，只是將目投向外面初春的明景。

“大人，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陛下當年微服私巡時是否在外留下脈。”裴疏面無波瀾地說笑。

無銘:“……”

大人真是有種冷靜且詭異的幽默。

“容貌是有幾分相似，但大不相同。”

裴疏回想方才滿眼含淚的表，簡單留下寥寥幾字評價。

“這個太乖了。”

……

穿過步道回廊，行走在前往西廂房的路上，日暖洋洋照在上，劫後餘生的覺很放松，輕鶯知足地翹起角。

真好，今天沒死，甚至還能多活幾天。

趙管家引路至西廂偏側耳房，推開長久未居住的屋子，一張半大的架子床，被褥木枕齊全，中央擺著藤桌木椅，靠牆陳設簡易架，底部擱著不洗漱用。

東西不多，十分幹淨整潔。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木質香。

環視一周，輕鶯蹙起眉頭:“沒有席子嗎？”

“未至夏日用不上竹席，你怕熱？”趙管家看著量小單薄的小娘子，十分疑。

“沒有席子我們怎麽睡呀？”輕鶯眨眨眼，發自心困。

趙管家手一指:“喏，那兒不是有床？裴相說了這屋子給你獨住，不用和府裏其他婢在一。”

“若無事我便先走了，你自己打掃打掃，收拾幹淨。”

代完畢趙管家合上門出去，餘留滿臉震驚的輕鶯張大愣在原地。

沒聽錯吧，這麽大的屋子給一個人住？

從前在仁雅堂南院的時候，們都是十幾個人在屋子裏，并且睡在鋪地席上，別說是床，除了寒冬都不能多鋪一層褥子，只能抱在一取暖……

裴丞相居然給這麽大的一間屋子，怎麽想都不太可能吧，府裏這麽多婢仆役不可能每人都有自己的寢屋。

輕鶯試探著了木椅，涼涼的很舒適，便坐在了椅子上，開始琢磨裴丞相為什麽要這麽做。

冥思苦想大半晌，最終得出一個最為合理的結論:裴相選擇留下必然是看中了自己的容貌，給單獨一間屋子定是為了侍寢方便。

也不是很笨嘛，這都能猜到！

所以裴疏今夜會不會過來？

思及此，輕鶯再度忐忑起來，在南院裏學東西最慢，嬤嬤和牙婆們教過的那些侍候主子的手法複雜得很，都學的囫圇吞棗，為此沒被罰。

笨手笨腳遲早把主子惹惱這種話對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現如今卻給如此大的難題，真的能引到裴丞相嗎，裴疏看上去清冷孤高，萬一一個不痛快直接把掃地出門如何是好？

輕鶯試想自己被丟到大街上，然後因為沒有完任務而毒發亡……

不行，不能死。

輕鶯努力打起神，開始整理屋子，至住得打理好，不然會惹裴相不悅。

被送來相府之前，李侍郎給灌輸了好多關于裴疏的日常習慣與喜好。比如裴丞相最注重整潔，屋子必須一塵不染，書房的書案每日早晚各打掃兩次，府最多的便是負責打掃的仆婢。

而且趙管家剛才走的時候也讓收拾屋子，裴相今夜一定會過來！

于是開始清掃屋子，整理床榻，瞅了眼床上只有孤零零一個枕頭，嗯……沒關系，用不著枕頭，裴相枕在枕頭上，可以枕在裴相口，嬤嬤們就是這麽教的！

忙碌間，輕鶯突然發覺自己好像沒有來時那般抗拒被賣這件事，許是裴疏生得模樣太俊，跟自己想象中又老又古板還臭烘烘的男人完全不同。

這種主子百裏挑一，可遇不可求。

就是不知對方是否真的如同傳聞中那般冷酷，做那種事的時候冷著臉會很奇怪吧……

輕鶯的思緒不自覺飄遠，不知不覺間已經把屋子徹底清洗過一遍，黃昏日過窗欞投進屋子，金散在桌沿、椅角、床幃，顯得亮堂堂的。

大功告，只待裴相。

咕咕——

肚子突然發出抗議的聲響。

日落西山，方才趙管家離開前告訴酉時放飯，記得去後院跟其他仆婢們一同領飯食。

“哎呀……沒吃飯呢！”

糟糕，顧著打掃，這個時辰也不知還有沒有剩飯，不會又要肚子吧？

輕鶯慌慌張張跑去後院，待回來的時候懷裏抱著半張餅，還不錯，至還剩了點，而且這餅居然是的，一點都不硌牙。

比之前吃的好多了。

用過晚飯，輕鶯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怕丞相來了自己會失禮，故而一直坐在木椅上等候，時不時過窗牖往外瞅一眼，期盼丞相大人快點到來。

不知等候多久，因幹活的緣故本就一疲乏，坐在木椅上昏昏睡險些栽倒在地，最後幹脆倚著架子床的床沿半瞇著眼，隨時準備起迎接。

就在懷疑裴丞相是不是把自己拋之腦後的時候，屋外突然響起敲門聲，一個激靈把嚇醒。

輕鶯猛得從地上站起，心想裴相終于來了……

深吸口氣，徑直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