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床下有人！

江南一帶販賣私鹽的商販猖獗, 元嘉帝特派一位皇子前去協助當地府抓捕數量龐大的私鹽販子，原本應當指派二皇子，如今他被足在府思過, 于是這差事就落在了剛剛嶄頭角的五皇子蕭漸辰頭上。

元嘉帝也是存了試探這個兒子是否中用的心思, 從前他總對五皇子不聞不問，自然也不了解他事作風如何, 現下正巧有機會, 幹脆派他出去磨煉一番。

實在太棘手理不了也無妨，他讓裴疏一同前去，總有個人兜底。

臨行前元嘉帝特意代裴疏,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相助, 他想看看自己這個兒子是否有真本事, 倘若五皇子差事辦的漂亮, 他就賞他一座新建好的皇子府。

裴疏心冷笑, 新建皇子府本是天經地義, 被元嘉帝一說好像是格外的恩賞似的。

但他不關心元嘉帝到底怎麽想, 反正現在最著急的莫過于東宮, 而他只需要盯著五皇子不要出差錯，順便游山玩水即可。

“大人，要喝茶嗎？”

輕鶯輕的嗓音將裴疏思緒拉回, 此刻他們正坐在馬車中, 坐榻上鋪著雪白狐絨，裴疏半倚憑幾半闔眼，輕鶯則坐在側面的炕案旁，斟酌著要不要倒茶。

“倒。”裴疏淡淡啓口。

輕鶯提著小銀壺斟茶，垂下纖長眼睫，目一瞬不瞬盯著杯盞, 晃的布幔偶爾出點亮，晶瑩落在側臉，看上去溫順人。

從上車起就沒怎麽跟裴疏說話，主要是心裏的滋味有些新奇，欣喜中摻雜一小埋怨。

從燕必安的話裏可以聽出，裴相早就打算帶一起前往江南了，結果他還故意出題為難，害得三天三夜沒休息好安穩，簡直壞心眼兒……

“大人，請用茶。”

裴疏接過茶盞，垂首輕呷。

輕鶯就一直眼盯著他，令人難以忽視，裴疏刻意偏頭避開，那視線更加灼熱。

“想喝就自己倒。”

“奴婢不。”眨眨眼。

裴疏說:“那你還一直盯著？”

他的本意是提醒收收自己不加掩飾的目，豈料輕鶯會錯意，解釋說:“奴婢不是在看茶杯，是在看大人。”

盲目的直白。

頂著目，他低頭繼續品茶，沉默沒有持續太久，輕鶯又主打開話匣子，問他江南是什麽地方，是不是很遠，大概多久能走到。

從小到大都待在仁雅堂，去過最遠的地方莫過于長安城的相府，但相府再大也不過是一座宅子，跟遠方山水定然天差地別。

就像做夢般，從未想過有一日，能親眼去看看小調唱詞裏的煙雨江南。

裴疏告訴，江南山水佳麗、膏富饒，魚米綢之鄉，富賈巨商絡繹不絕，亦是朝廷征收賦稅的重中之重，故而江南一帶私鹽販子泛濫引起注意，陛下才特意指派皇子為欽差到此地巡視。

順便收繳贓款，以填充國庫空虛。

不過此番出行他只負責從旁協助五皇子，其餘的閑暇可以四逛逛，不必勞心勞神。

江南距離長安不算遠，但也不近，路程大概要半月有餘，不過沿途道路暢通，基本沒有難行的壑丘林。

輕鶯聽得暈暈乎乎，只聽懂了江南很富庶很有錢，以及裴相本就不忙，可以出去玩！

無數次慶幸，還好跟來了。

裴疏正打算講講江南的食，結果就瞧見著小細作捂著腦袋傻笑，看上去不太聰明。他說話很好笑嗎，還是讓聯想到了什麽？

心裏想著就幹脆問出聲。

輕鶯連忙止住笑意，臉頰突然泛上緋紅，地低下頭，支支吾吾說:“嗯……奴婢就是想跟大人一起出去玩，順便……”

說完就不敢看人，自從那一日裴相主親過以後，就變得好奇怪，既想大膽撥對方，自己又忍不住害，好矛盾。

裴疏瞥一眼就看心的想法，沒有繼續追問。

這時前方傳來駿馬嘶鳴聲，馬車突然顛簸，劇烈的搖晃使輕鶯軀不控制向前撲去，千鈞一發之際，有力的手臂直接撈住了的腰肢，方才得救。

否則定要花臉。

輕鶯擡起頭，發現裴疏單手圈住，另只手居然還穩穩著茶盞，甚至一滴水都沒有灑，一副游刃有餘氣定神閑的模樣，好像那點顛簸于他而言稀松平常。

太淡然了，輕鶯忍不住佩服。

等到馬車停穩，外面駕車的人說是有野貓竄過才驚擾了丞相，裴疏淡淡頷首示意自己知道，然後繼續趕路。

輕鶯發覺自己還困在對方手臂之間，忍不住一，膝蓋直接跪在了地上，隨後輕輕轉，整個人趴伏在裴疏膝頭，像只溫順小貓。

“怎麽不起來？”裴疏弄不清又在想什麽。

輕鶯用腦袋蹭了蹭男人膝蓋，嗓音甜。

“很多達貴人坐車都這樣玩的，大人不覺得很刺激嗎？”

裴疏眼底劃過危險的意味:“你猜是你跑得快，還是馬車跑得快？”

輕鶯有點懵:“嗯？”

“放你下車比試一下。”他口吻淡淡。

“……”

這回輕鶯聽懂了，大人威脅，要把丟下車！

小氣鬼，都親過了，蹭一蹭都不行。

輕鶯只好老老實實坐回原，小聲嘀咕:“坐在馬車裏喝茶多無趣呀，幹點別的不好嘛，反正外面的人也不知道……”

念叨至半程，微涼的指尖忽然抵上的瓣，而後擡眸對上一雙幽深如潭的眼睛，他尾音微揚:“我無趣？”

麻傳遍全，輕鶯咽了咽唾沫:“……沒、沒有。”才不是那個意思。

裴相只是冷淡，并非無趣。

“再鬧騰就罰你跟燕必安一個車廂，”裴疏平靜如水的嗓音說出可怕的話語，“他正考慮給你的藥裏再添幾味藥材，聽說比之前還要苦，不如——”

“奴婢一定乖乖的！”

輕鶯登時腰也不了，也不了，聲音都變得中氣十足，直腰板正氣凜然坐在窗邊。

裴疏再度倚回憑幾，闔上雙眼。

小細作，真好騙。

……

傍晚時分，車馬停靠驛站，早早有州縣員在此地迎接欽差，衆人下車，驛令驗過勘合，馬夫牽著馬匹喂草，員們點頭哈腰迎他們門，安排膳食和住。

長安的風吹草總是傳得很快，附近州縣的員們都早早得到消息，說曾經最不寵的五皇子蕭漸辰近日得了陛下青眼，不僅能夠上朝參政，還得了查辦私鹽商販的差，弄不巧日後飛黃騰達，可萬萬怠慢不得。

當然了，他們如此畢恭畢敬不僅是因為這位新得寵的可憐皇子，更重要的是裴疏裴丞相親臨，這可是天大的事兒，試問天底下誰不知道如今的大盛掌控在這位權傾朝野的丞相手中。

他的話可比當今陛下好使多了。

這群員對著裴疏和五皇子一陣馬屁拍，目時不時還往上掃，輕鶯在旁邊聽得自愧不如，心想要是有這種皮子，何愁拿不下裴相。

這種奉承諂的話裴疏聽得耳朵起繭，在心中半分波都沒有留下，五皇子亦是沒什麽神，坐下直接讓膳廚上菜。

用過晚膳，分房而居。

輕鶯推開自己的屋子，目幹淨整潔，窗明幾淨。正中央的方桌之上擺放當季鮮果，旁邊的雙鯉燭臺底堵著小櫥櫃，櫃頂一個金小香爐緩緩冒煙，進門就聞到清甜果香與松香混合的味道。

這屋子比在相府的還大，而且陳設裝飾得更顯富麗，給一個下人住是否太過奢侈？

難道這裏的驛站就是如此豪橫？

沒深思，轉關屋門。

遙窗外，夜降臨，灰蒙蒙灑下一片漆黑影，閉窗戶後熄滅燈燭，輕鶯以為能度過一個愜意舒適的夜晚。

奈何眠沒多久，噩夢席卷夢境。

掙紮著醒來，發現時辰尚早，剛躺下就做噩夢，這可怎麽辦？從前抱著裴相的披風睡十分安心，可是這趟遠行沒有帶披風……

總不能現在去大人屋裏一件裳吧。

思索良久，輕鶯起穿好裳，不能裳，借一件總行吧，明日就還。輕易說服了自己，理直氣壯朝裴相的住走去。

來到裴相門前，輕鶯瞅了瞅四下無人，做賊心虛般小聲敲門，祈禱大人沒有眠，剛敲了沒兩下，門從裏面打開，裴疏著齊整，連發冠都未松散。

又在挑燈夜讀？輕鶯忍不住揣測。

裴疏看見有些許驚訝:“怎麽了？”

“……奴婢做噩夢了，”輕鶯扭扭，拿男人裳這種事，別人送跟自己開口要完全不一樣，雖然臉皮很厚，但還尚存一廉恥心，“沒有安全，想問大人借一件裳……”

裴疏若有所思:“又要抱著睡？”

輕鶯忙不疊點頭，眼睛亮晶晶瞅著他，可憐的像只小狗。

默默往前挪了小半步，裴疏無奈讓出一條道，淡聲道:“進來吧。”

裝可憐計謀得逞的輕鶯揚起角，滋滋跟著進門，裴相屋裏的陳設更加貴氣十足，連地面都鋪上了雙皮絨毯，踩上去厚實，輕飄飄的，可見是驛令心安排。

“想要哪一件？”他問。

“奴婢要一件外袍就行……”

裴疏輕笑:“怎麽沒得寸進尺要？”

輕鶯驀然紅了臉，牙齒打結結問:“可、可以給嗎？”

“不可以。”他將一件玉白錦緞長袍遞到眼前，心想大半夜跑到男人房裏要裳，毫無防人之心。

裳抱進懷裏，輕鶯下意識嗅了嗅，淡淡的青竹香給人安心，一擡頭就瞥見對面的丞相大人正盯著自己，輕鶯白皙的臉再度燒。

之下擡步離開，突然門外響起敲門聲，咚咚咚——

除了誰還會大半夜跑來敲裴疏的門？

隨後門外響起五皇子蕭漸辰的聲音。

？？？輕鶯傻了，五皇子怎麽突然會過來！

現在躲出去本來不及，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在慌什麽，在裴疏前去給五皇子開門的時候，呲溜一下鑽進了床榻底下，抱著裳伏趴住。

屏住呼吸。

裴疏打開門，五皇子蕭漸辰一燦藍袍，眉眼含著三分笑，輕聲道:“讓裴相久等。”

“殿下請進。”

進屋後，裴疏一扭頭，發現本該老老實實呆在屋裏的輕鶯不翼而飛，他的眉頭微微擰起。

五皇子對旁人神態觀察十分敏銳，自然注意到了裴疏的異樣，今夜他過來只是與丞相商議羈捕私販的相關事宜，順便換一下彼此的報，畢竟他們二人皆不在長安，時刻留意京畿的風吹草尤為重要。

可是裴丞相似乎不太想聊，不是說好了嗎？

事出必有因，五皇子不聲坐下，隨口道:“這邊的驛令倒是有眼，做事殷勤備至，我在長安可從未有過如此待遇，恐怕還是沾了丞相的。”

“殿下前途無量，吏們自然想討你的好。”

裴疏目從自己屋子每一寸掃過，最後落在自己床榻下方，倘若沒猜錯，只有那個地方可以容納人。

他嘆了口氣，緩緩來到榻前站定，又道:“天不早，明日還要趕路，殿下不如盡快回去歇息。”

“……”

五皇子目瞪口呆，自己才剛坐下說了不到兩句話，這就要攆他走？不是裴疏約他見面的嗎？堂堂丞相怎麽還耍人玩。

不對，絕對有貓膩。

五皇子視線凝在裴疏臉上，對方神態自若，如霜似雪，半張慌都窺不見，只是子這半天未曾挪半步，好像是刻意站在某個位置。

雖有諸多疑，但五皇子不是蠢人，約猜到裴疏可能不太方便，緣由估計不便告人，他笑了笑順著他的話告辭離開。

正起，門板突然啪的一響，燕必安沒敲門直接闖進來，欣喜若狂道:“裴疏，我就說自己天縱奇才吧，我已經研究出半——五、五殿下！”

燕必安才發現屋裏坐著一位皇子，笑容當場凝固，訕訕一笑，正賠禮道歉，突然發現裴疏屋裏的床榻晃了一下，床幔大幅度搖擺，可他屋裏并未開窗，可見并非風吹所致。

床下有人！

“有刺客！”燕必安直接掏出一把銀針，燭火下閃爍，“床底下有刺客！”

五皇子連忙起，看過去——

眼瞳瞬間睜大。

這時裏面的人似乎怕了，帶著哭腔喊了聲不是刺客，隨後輕鶯慢悠悠從床底鑽出一個小腦袋，眼眶都紅了，看上去十分可憐，懷裏還抱著一件裴疏的外袍……

瞬間一片死寂。

燕必安目瞪口呆看向裴疏，用眼神表示:兄弟你玩的太花了吧，擱這兒呢？

裴疏面如霜，心底冷笑一聲。

呵。